(帙:讀‘秩’。——華生工作室注)
孟掌櫃點了點頭。
羅應元伸手將門簾拉到一邊。見這臥房比書房大一些,靠牆一張大床,床上被褥凌亂掀開著。床頭上的蠟燭已點完,床下一隻衣箱被拉出床外,箱蓋開著,露出一堆雜亂的衣服。一支嶄新竹長笛掛在牆上。後牆有一扇堅固的門,門後豎著一根粗長的門閂。
仵作見老爺進來,忙站起侍立一旁。
宋秀才的屍體躺在地上。
“狄公見那宋秀才是一個骨骼寬大但瘦削清癯的年輕人。俊秀的臉上留著短短的鬍髭。髮髻鬆了,頭髮粘在地上的一灘幹凝的血泊裡。一頂滿是血汙的黑帽子掉在他的頭邊。他穿著素白細麻內衣,腳登一雙軟氈拖鞋,鞋底上有幹上的痕跡。致命傷在右耳下一個大血口子。
仵作向羅縣令深深鞠了一躬,開言道:“啟稟老爺,這右耳下的大血口子是用一柄砍刀或大菜刀捅破的。據死屍的狀況判斷來,被殺時間應在午夜前後。”
羅縣令突然問道:“孟掌櫃,聽你也說死者是午夜被殺,你的依據何在?”
孟菽齋小聲答道:“這宋秀才雖脫了袍褂,但尚未上床躺下。我們知道他睡得很晚,有時午夜他的窗戶還亮著燈火,我想會不會在他剛要上床睡覺時兇手襲擊了他。”
羅縣令點了點頭,又問:“那你可知道兇手是如何進得這屋裡來的?”
孟菽齋嘆了口氣,然後回答:“女僕們告訴我她們送飯去時,常見秀才獨自兀坐床頭苦思冥想,很少應答她們的問候,象是有無限的心事纏住。不過,秀才很少以錢物為意。昨天夜裡準是他忘了閂上這房門,同時也忘了將後院花園的門閂上,故弄出這般事故。老爺不妨去那花園看看。”
羅縣令一行隨孟菽齋一起出了花園後門,見是一條僻靜的小巷。
“老爺,這小巷深夜人靜時常有些流浪漢、乞丐、偷兒出沒。我幾番提醒秀才進出花園切莫忘了鎖門上閂,這些事兒他很不介意。今天發現他死了時,這臥房後門正是半開著,花園的門雖關合著,但沒有上閂。這事想來也不難解釋。一個歹徒經過這小巷時發現花園的門半開著,便溜了進來。他蜇進小屋時滿以為屋裡的人早睡了,便大膽闖進臥房,正撞上宋秀才,於是動了武。秀才哪裡是歹徒的對手,一刀便被結果了性命。接著那歹徒便搜尋錢財,找到那錢金後,他就拔腿跑了。”
“秀才這錢盒平日裡放有許多錢嗎?”羅縣令細問。
“回老爺,這個小民可就不知道了。他預約了一個月的房金,至少還有半個月的衣食和回京師的盤纏吧:說不定衣箱裡還有首飾軟細。”
“老爺,我們很快便能抓得那個殺人兇手的。”緝捕道,“那歹徒撈了一大把錢總是要大腳大手地花的,我們可以到酒樓飯館,賭場妓院去佈下眼梢,不愁這兇手不來。”
“這主意不錯,你便派人去行事,不妨也去那當鋪、金市探探風聲。此刻你將死屍收厝了抬到街裡去。”羅縣令轉臉又問孟菽齋:“你知道宋一文在金華有那些親戚朋友?”
“回老爺,這宋秀才在金華沒有什麼親戚朋友。這半個月來從不見過有誰來尋訪他,也不聽他說起要拜會某人——他天天只是到縣學看書。”
“孟掌櫃,既然宋一文在金華無一親友,那麼他又是如何知道你要出租你這後院?”羅縣令又問。
“回老爺,半個月前宋秀才去衙裡找高師爺登記時,我碰巧也在那裡。高先生知道我要出租後院,便中間作了牙人。誰知這宋秀才一見我這後院端的喜歡不迭,並說需要的話他還準備延長租期。這秀才甚是愛清靜。”
羅縣令道:“孟掌櫃,今天不想多打攪你了,我們將盡快勘破此案,捕獲兇手。一有訊息,我會派人告知你的。”
孟菽齋走後。羅縣令禁不住喟嘆一聲道。“狄年兄,你說這是不是我的晦氣。我正籌劃一次詩人的聚會,竟被這秀才的案子壞了許多雅興。此刻我得去款待我的那幾位上賓。噢,年兄,不知你看出來沒有,這兇手雖是十分的狡獪,但究竟露出了破綻,秀才那頂帽子怎麼會掉在他的頭邊?”
第四章
狄公銳利的目光掃了一下他的同行,靠著椅背慢條斯理地捋著他那一把長長的美髯。
“羅相公之言正與吾意相合,這決不是歹徒、偷兒搶劫財物的的案。即便宋一文大意忘了閂上後花園的門,一個歹徒深夜溜進了後院,他會細細偵察一番屋內動靜,決不會貿然闖進房去。他若是見秀才正待上床,便會耐著性子在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