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痴珠那裡有死?不就在此?”採秋定神一看,原來不是荷生,眼前的人卻是痴珠,手裡拿個大鏡,說道:“你瞧!”採秋將喚秋痕同瞧,秋痕卻不見了。只見鏡裡有個秋痕,一身豔妝,笑嬉嬉的不說話,卻沒有自己影子。正在驚訝,忽一陣風過,塵沙眯目,耳中只聞得呼呼的響,又像是波濤滾滾的聲,心上覺得突突的亂跳。一會,悄然開眼一看,只見白茫茫一片大海,自己立在一個山上,四顧無人,十分害怕。沿著徑路走來,見一峰插天,蒼翠欲滴,上面有古篆三字,一字方圍有一丈多大,卻不認是何字,想道:“我今日也有認不得的字了。”轉過山坳,海也不見了。瞥見痴珠同兩個麗人,俱是一身縞素,立在前頭。一個麗人,好像秋痕。採秋歡喜,迎上前來,說道:“怎麼你兩個卻跑到這裡來?”再一審視,那裡有三個人?卻有三片白石擋住去路,想道:“原來就是這石作怪!”再要轉身,恍恍惚惚是個屋裡,見個丫鬟搶過來扶著,叫道:“娘快醒來,天冷得很,和衣睡不得。”撐眼一看,卻是紅豆。因起來說道:“我略躺一躺,竟睡著了,迷迷惑惑,做了幾多的夢。”
紅豆細問,採秋不說,只叫他取表來看,已是四下多鍾。香雪向燻爐中倒碗茶送來,採秋喝了,回憶夢境,猶覺歷歷。紅豆端上素菜,隨便用些。遂向佛前燒了晚香,門坐聽雨,便和紅豆說起夢來。正是:
秋心春鏡,一剎罡風。
情天佛國,色色空空。
欲知後事,且聽下回分解。
第三十七回 廷推嶽薦詔予清銜 風暖草燻春來行館
話說關隴回子,自去年大受懲創以後,善良者自然回籍,重謀生業,就中單身的,也受地方官安插,洗心滌慮,去作良民。只有一班狡黠的酋豪,或逃亡在外,復出為非;或雖受招安,家業已蕩,便糾合亡命,就近作個強盜,擄掠鄉民個畜,搶劫過往行旅。地方官只怕多事,隱忍不報。這回子嘯聚得多,去年道倭據了廣州,回子得信,因又跳梁起來。想幷州富足,又是春和時候,這番真個要由草地竄入雲州等處。 雁門關總兵於正月三十得了確信,是夜子正三刻,五百里加緊稟報前來。因此經略請荷生計議,荷生道:“這番不比前次,只要以防為剿。前次彼已破了潼關,故不能不痛加剿洗。今日彼尚在三關之外,只有迅速將關外各口隘嚴防,彼來則剿,彼去亦不必追。野無可掠,自然解散。然口外各隘,炮臺溝壘及Liao臺探卒,是緊要的。”荷生一面說,經略一面點頭道是,隨說道:“這事只好請先生督兵一行。”荷生辭道:“只怕才力不及。”經略那裡肯依。又問起荷生納寵之期,荷生即以採秋的事相告。經略大喜,說道:“先生此行,公私兩得,須帶多少兵呢?”荷生道:“兵不在多,就左右翼中挑出千名,著顏副將、林總兵兩人管帶前往,便夠調遣。只此行卻要仗大人洪福,兩件事都能如願才好。不然,五臺山近在咫尺,誓將披緇入山,不復問人間事矣。”說著,眼皮一紅。 經略笑道:“先生何必如此?回子餘孽,先生一出,馬到成功。至先生私事,怎樣辦怎樣得手,更屬無可疑慮。而且先生氣色大好,指日還有喜事,不過這兩天,便可得信哩。”荷生道:“晚生還有什麼喜呢?”經略道:“這會且不必說破。我是從氣色上,看得十分準。”荷生只得撂開,說用兵的事了。是晚經略就留荷生小飲。一面檄召顏、林二將,於明日卯正三刻,帶領左右翼兵,赴教場挑選。一面差員提令箭,諭知糧臺辦餉,軍需局預備軍裝,俱限明日巳刻齊備。
次日卯正,荷生下了教場,到得辰正,已將一千名兵挑出;面諭顏、林二將,午刻給餉給裝,申刻管帶出城,十里駐紮,初四日辰初二刻長行。顏、林二將得令,自去行辦。
荷生回營,順路訪了痴珠,告知一切。痴珠笑道:“夫子有三軍之懼,”荷生不待說下,截住道:“你還說這些,人家百忙中找你坐一會,你卻有工夫講頑話。我和你說,我到雁門,公事或者辦得了,只我私事有些為難,倘是不諧,我便上五臺山出家了。我的詩文稿和柳巷園子,一起交給你,你替我收掌吧。”便噙著一眼眶的淚,向靴頁中取出一個摺子,遞給痴珠。 痴珠接著,放在案上,說道:“你這話從何說起?我和你說,你再不要這般胡想,你從此是一派坦途。你想要跑一遭雁門,就出有這一件事,替你做個錦上添花,湊巧不湊巧呢?我這會正替你喜歡,你何苦說出這些話?倒是我和秋痕,不曉後來是怎樣變局!”荷生道:“你只聽心印的話,和李太太商量,給了身價,是正經的事。至秋痕替你打算,都行不去,我勸你不要聽他。這數句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