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達理又不矯情,遇上咱倆這種槓頭而不矯情的人,天底下倒也不多,這樣的人有什麼可怕?”
我說:“你還不明白,因為她是銅鏡的主子,奴才見了主子,那還有不跪的嗎?”
厚臉皮說:“鬧半天是這麼一出,她會不會把咱這銅鏡搶回去?這可比摘我肋骨條還疼,我是八百個不願意,我看她也未必搶得過我,到時候你幫誰?以你以往的所作所為,我懷疑你不但不會袖手旁觀,反倒見色忘義胳膊肘往外拐掉炮往裡揍。”
我說:“都到了什麼時候了,你還惦記那些不相干的事,你想想銅鏡的主子是誰?那根本不是人啊!”
厚臉皮說:“不是人還是鬼不成?你之前又說她不是鬼,這不等於自己把自己繞進去了?”
我說:“村子裡住的可不只是人,根據儺王殿寶庫的壁畫記載,神禽紋銅鏡一直供在儺廟之中,那是住人的地方嗎?所以我看她是這個村子裡的……”我說到這自己都有些緊張,將聲音壓得更低:“她是這個村子裡的儺神!”
第十九章 轉生活神
我用鼻子一嗅,陰森的祭祀坑裡是多了一股血氣,可週圍黑乎乎的什麼也看不到,瞅見石樑盡頭的宰牲臺上有幾隻巨燭,便用火把一一點上,這才看到祭祀坑中出現了血霧,之前在村子裡砍掉了肉丘上的儺婆人頭,散不掉化不開的怨氣變成了血霧,那時我們只看得心裡發毛,沒想到會跟到這裡。
1
我和厚臉皮想起在過魚哭洞時,我們說到過鴻均老祖是條大蚯蚓成精,可見不現原形是神,現了原形便是老怪,全在你怎麼看了,千古異底村裡的神,也有真身嗎?她的真身會是什麼?
厚臉皮說:“她把咱們引到這地方,一定是沒安好心,等到祭祀坑裡現出原形,那就要吃人了!”
我說我看田慕青也不是有意相瞞,我想不明白她是怎麼逃出村子,又為什麼看上去和常人一樣,她回到這來是為了將村子送進鬼方?
我想趁著還有一口氣在,當面問個清楚,可田慕青走得極快,轉眼走到了濃霧深處,石獸相夾的神道不斷向前延伸,人卻不見了蹤影。
厚臉皮說:“你還想跟過去?她要真是這村子裡的牛鬼蛇神,那又該如何是好?”
我說:“在山洞裡說過的話沒錯是沒錯,可我後來一想,鴻鈞老祖是條大蚯蚓變的,那又怎麼樣?別忘了人也是猴變的,在這件事上,誰都別說誰。”
厚臉皮說:“聽著倒也是個理兒,你看她有何居心?”
我說:“我看她是要把村子送進鬼方,那一來咱們誰也別想活,必須讓她懸崖勒馬。”
我們打點精神往前追趕,可是神困體乏,還得輪流揹著大煙碟兒,兩條腿沉重異常,村西這條神道並不長,但荒草齊膝,路面崎嶇,想走快些也不容易,又走了一陣子,面前出現了一座壓在夯土山上的須彌殿,須彌是佛教傳說中的山,過去形容形山丘上的宮殿常說是須彌殿,不過儺教中沒有這種名稱,只是形勢近似須彌殿,面寬約是九間,老時年間說到面積,習慣用幾間屋子大小來形容,按禮制,殿堂面寬是九間,一間屋子是一丈,九間就是九丈,規模極大。
這座大殿四壁同樣是三合夯土塗白灰面,重簷黑瓦,在霧中隱約可見,外圍是三層石階,上層七十二塊石板,中層一圈是一百單八塊,下層有一百八十塊,我在飛仙村聽周老頭說過這種佈局,是合周天之數,走至近前,看到兩扇殿門已被推開,深處黑咕隆咚,充滿了冥土般的腐晦氣息。
我高舉火把,當先進了須彌殿,厚臉皮揹著大煙碟兒跟隨而入,眼見殿中抱柱全挨著牆壁,當中是一個走勢直上直下的長方形大土窟,四周掏出許多凹洞形壁龕,臉上罩著樹皮面具的死屍在壁龕中橫倒豎臥,堆疊如牆,狹長的石階匝道,在木柱支撐下,繞壁通向祭祀坑底,推開殿門之後,外邊有縷縷霧氣飄進來,讓火光一照,但見白霧繚繞,託著壁畫中的各種神怪,恍如騰雲昄夢,置身在九天寶闕。
殿中隨處有銅燈,裡頭全是用過半截的蠟燭,我們隨手點起蠟燭,燭光一亮,照到殿頂塌了一個大窟窿,不似崩塌,卻像被從天而降的什麼東西,砸出一個大洞,想來那東西落在了殿中,我們兩人駭異莫名,均想問對方:“什麼東西能將大殿寶頂砸穿,而且還是從天上變掉下來的?”
這個念頭一起,下意識地往祭祀坑深處俯窺,但見一點火光晃動,能隱約看到田慕青的身影,她正往祭祀坑下走,我們顧不得多想,匆忙追了下去,棧道下的支柱腐朽不堪,一踩上去吱呀作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