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那些人知不知道,參沒參與陰謀,管那些人無不無辜,凡是聚合派門人哪怕是個煉氣期的弟子,統統都照殺不誤,必須滅他滿門!
只尋造下罪孽的,與聽憑喜好大開殺戒,這行為差別大了去了。
離焰是後者,而釋灃毫無疑問是前者。
南鴻子也是前者,否則他當年天牢悟道,自行築基結丹,就不會是飄然而去不知所蹤,估計得將所有落井下石的朝官,整個皇室都殺盡殺絕了才算罷手。
——因為當年不信任他,殺他滿門的老皇帝,已經死了。
——因為當年追逐權謀,構陷汙衊他的朝官,也都死了。
三十年,人世間有太多的事情改變,殺盡當年仇人的血脈後裔?草菅人命,不問是非,這與那些死去的人,犯下的罪行又有何不同?
按照南鴻子的說法,不能因為仇恨,就將自己變成自己曾經最憎惡的那種人。
離焰不一樣,他是從爭鬥混亂裡走出的修士,還是一個魔修。
別人的恐懼,憎恨,就是他最適應的東西。
離焰在心裡譏諷過“不曾經歷過苦難”的自己,長在黑淵谷,有先天火靈做玩伴,釋灃做師兄,上面還有一個師父,能有什麼出息?
估計渡劫飛昇,都有師兄護著吧?
他並沒有妒忌這個陳禾,反而是鄙夷的。
一個無憂無慮長大的“自己”,多麼可笑啊,什麼都聽師兄的,沒有別的主意,是個性情良善,乖順聽話的好師弟,還能對釋灃起什麼心思?
妄念也好,執念也罷,都是註定歸屬魔道的離焰,充滿陰霾的心裡滋生。
南鴻子口中這個突兀的事實,就像擊碎了離焰與他臆測裡那個“陳禾”間涇渭分明的隔閡。
離焰滿心的不可置信,愕然中一個隱隱的聲音從心底浮出來,告訴他,他錯得徹徹底底,那個被他暗暗鄙夷的,在安逸里長大的陳禾,仍然是他“自己”。
無論幾世,不分境遇。
——只要遇到釋灃。
離焰怔忡,南鴻子根本不將他的怒火當回事,揶揄的說:“下去了,小徒弟,你還傻在半空中要做什麼?”
“……”
渾渾噩噩的走了半座山峰。
南鴻子挑中了一個不錯的住所——最好的當然沒有,這裡有地火,就聚有丹師。不想打草驚蛇,就不能攆他們走——這是密林深處一棵生長旺盛的大樹,主幹足有十人合抱,葉似榆錢,樹幹似玉石一般涼滑。
仙界有許多人間不曾見過的草木靈花,只要不能煉製天材地寶,便沒有仙人在意。
由於山中地脈,這裡的樹木為了汲取足夠的靈氣,不得不將根系突起,露出土壤,遠離地脈。為了支撐如此沉重的樹幹枝葉,根系鋪散很廣,踏足在林地上,宛如進入了一個以樹根做亭閣簷柱,錯雜複雜又連貫的迴廊院落。
稍不留神,就會在這裡迷路。
天光穿過高大的樹冠,照進樹林裡的光線,已是一束一束的。
再經過頭頂樹根的遮擋,下面十分昏暗,樹根交錯間的,漏下的光斑一塊塊的,野花靈草爭先恐後的擠在那處生長。
於是仙人駕雲或遁光飛過樹冠之上時,俯視時很難看到底下有什麼,若是飛得更高點,這裡只不過是連綿起伏的山脈間一片不起眼的密林。
“黎闐山。”
南鴻子翻出一塊玉簡,對照裡面的地圖仔細觀看。
“這裡是地火最薄弱的南麓,所以樹木茂密,但是靈氣被吸,所以也生不出什麼好靈材,仙人都是繞路而過。”南鴻子滿意的拍板,“就這了,還省得我搭竹樓!”
胖墩下意識的跟著離焰後面走,被南鴻子一手拎開:“你過去幹什麼?”
“主人?”石中火茫然張望。
“過來,帶你去找魚。”南鴻子拐著胖墩往不同方向走去。
“騙火,這裡連水都沒有,哪兒來的魚?”石中火揭穿謊言。
南鴻子不慌不忙的問:“那你是樂意待在這裡,還是去水邊釣魚?”
石中火愣住了,半晌才吭哧吭哧的低聲說:“這裡。”
青元山河谷一釣魚就是十年,臨頭還被魚欺負了,哪裡比得上有地火的地方,讓石中火感到愜意舒適?
“這不就結了,再者緣木求魚,你爬到樹頂上試試。”南鴻子一本正經的忽悠。
“樹頂上怎麼可能有魚,這不是南轅北轍的事嗎?”石中火板著嚴肅的小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