鶯歌燕舞,堆著美酒與數不盡的新鮮水果,是這座島上最熱鬧的地方,後面的房舍是花樓銷金窟,已經被梁燕閣包下了。
連著佈下數道陣法,踏入狹窄的巷道後,吵雜的氣息一掃而空,使人感到十分愜意舒適。
陳禾的出現沒有引起旁人注意——路太窄,不管看誰,充其量都只是在遠處看個身影——揮手讓屬下們自行散去後,他很快來到一座稍大些的房舍前,毫不猶豫的推門而入。
“師兄,我回來了。”
陳禾沒有叩門。
隨著他動作,門框處有淡淡紫華一閃而沒。
陳禾頓時站定不動,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門窗,默默走到旁邊的胡凳邊坐下。
——以釋灃的修為,根本不必在暫居處用真元做這樣的防備,只怕師兄是在修煉。
這裡亂糟糟的一片,釋灃不允下屬的魔修來聽吩咐,又沒知會裂天尊者詹元秋,貿然修煉實在不合常理。
只有一個可能。
陳禾眼底掠過一絲瞭然:釋灃見沈玉柏與千曇並蒂蓮對上後,有了所得,趕不及回去,只能在這裡進一步琢磨參悟功法了。
想到這裡,陳禾手掌不自覺的握緊,有些後悔自己這般闖進來。
——若師兄是在頓悟,這等良機難得相逢,被他這麼打攪了,實在可惜。
果然須臾後,隔開裡外的鏤空雕花門無風自開,吱呀一聲靠在了牆上,釋灃的聲音從裡面傳來:
“你站在外面做什麼?”
陳禾眸色一暗,仍是維持著鎮定神色快步踏入。
房舍裡都是些異國之物,看著新奇,細細說來也不過是桌椅床榻,沒有屏風但是多了木格似的鏤空雕花門,沒有曳地的帳幔,到處都是鮮亮的金紅,紅珊瑚黃金鑲嵌的擺設。
東海修士習慣了這些東西,陳禾見了卻嫌有些刺眼。
他不著痕跡的擰了下眉,結果就被釋灃發現。
“啪啪。”原本半開的窗全被關得嚴嚴實實,房內霎時黑了下來。
這裡的房子四面都是牆壁,撐著圓形的屋頂,窗戶就開在離地兩丈高的拱頂上,半開的時候屋子裡算是明亮,一旦關閉,雨水都打不進來,當然也沒有容光透入的縫隙。
黑漆漆的一片。
陳禾一眼就看到緩緩站起來的是釋灃。
“師兄,我不知你在修煉…”陳禾低頭說,同時心中微驚。
釋灃從前的氣息尖銳危險,轉練萬劫無象澒冥元功後,就顯得平和內斂,殺意深藏,但如今卻似微風拂過的水面,除了些許漣漪,什麼也看不出。
這讓陳禾生出一絲驚慌。
“師兄?”
他很快壓住情緒,笑著說:“恭喜師兄修為又有突破。”
然後陳禾腦門上就捱了一記的彈指。
“你這不情不願的眼神,也不藏好。”釋灃曬然。
陳禾吃驚,難道他連這點心思也藏不住?離焰這麼多年的記憶,他白看了?不對啊,他試過,旁人很難瞧出他喜怒。
連詹元秋也跟前世一樣,對他又敬又畏,避而遠之,時時刻刻揣摩自己的心情。
這才是陳禾習慣的情況。
對一個總在失憶的人來說,蜃珠留存的那些,不管是作為“陳禾”,還是北玄天尊特意送來的“離焰”,同樣都是記憶,前世的習慣與今生的經歷,對陳禾來說都一樣“熟悉”。
想想眾人噤如寒蟬,又狐疑不定的樣子,再想釋灃一口道破自己情緒的事實,陳禾不由得心悅誠服:果然是師兄,比世間任何人都瞭解我,遠勝常人。
他這下沒有掩飾,那種喜形於色的模樣,看得釋灃又好氣又好笑。
“方才是詐你,什麼不情不願,都是我隨口說的。”
“啊?”
陳禾呆住。
釋灃見陳禾愣愣的樣子,不由得回想起多年前,被黑淵谷主拿了梅花糕誘得肚子直叫喚的小糰子,硬氣的鼓著臉,撐住沒搭理谷主,就是當夜睡覺時流了釋灃一袖子的口水。第二天陳禾起來時,就是這種愣愣的模樣,看看被自己禍害的袖口,有些羞愧,更多的茫然不解——已經將昨天的事忘得乾乾淨淨的小孩,當然也不記得夢裡見過什麼。
無聲輕嘆,釋灃感到心都軟了一分,裝成肅然訓斥:“太沒戒心,自己何等能耐,難道不清楚?誰能從你眼中看出端倪?”
“呃…可是我方才不喜這屋內陳設,師兄就關窗了。”陳禾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