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送師弟這個,只是這塊雕刻圖案模糊,巴掌大小的梳子,用的是難得一見的陰桃木,這是背陰處長了百年的桃樹,桃木天生驅邪,陰桃木沒陽氣,會變得十分怪異。
“師兄?”陳禾也看出了玄妙。
“當初木中火,就是藏著一截乾枯的陰桃木裡。”
“三昧真火是世間奇物,師兄運氣好。”陳禾看看梳子,知道這裡面肯定不會有木中火,釋灃只不過是一時感慨而已。
他趁師兄出神時,瞥一眼小販:“什麼價錢?”
小販愣愣的伸出一隻手。
——這是五個銅板?還是五十個銅板?
陳禾皺眉,想想覺得陰桃木五兩銀子也是值的,只是凡人不懂,也就不去價錢了,取出一個銀角子丟在攤上,然後將兩根桃木簪,並釋灃手裡那把梳子一起塞進儲物袋。
“走了。”
陳禾給釋灃使眼色:還在追人呢,不要看這些小玩意了。
釋灃啞然失笑。
這感覺分外新鮮,倒是掃清了他對陳禾越來越多表現出強硬性格的不適應。
“聚合派陷入這個泥潭,一時沒辦法出頭,對我們有利也有弊!當日在山上,趙長老見情況不妙就閉口不言,就算他們打成一鍋粥,也抓不住趙微陽。”陳禾有些煩惱的說,“前世這事未曾敗露,事到如今,倒是我們措手不及,平白給了趙微陽逃跑的機會。”
釋灃淡淡一笑,隨意的看路邊賣各色吃食玩意的攤子:
“師弟,不要按著那些記憶斷定事情。”
陳禾不解的回頭。
“因為我們不可能知道一件事的所有細節,但人總是這樣,以為自己看得最清楚,摸得最明白,事情就是所想的這樣。”
釋灃嘆口氣,示意陳禾看街邊玩耍的孩童。
一個孩子口袋裡揣的陀螺,被另外一個孩子掏走,還機靈的塞在旁邊小夥伴的棉襖領口。
那孩子傻乎乎的吃糖葫蘆,沒在意,丟東西的那個一回頭,看到玩伴領口塞著的熟悉東西,一摸口袋,果然自己的陀螺沒了,頓時怒氣衝衝的掄拳頭揍去。
被栽贓的孩子年紀小,啥也不懂,糖葫蘆被打掉在地上,哇哇直哭。
孩童間的鬧騰沒有多久,大孩子拿回了自己的陀螺,趾高氣揚的走了,看熱鬧的夥伴們捂著嘴嘻嘻哈哈,只剩下倒黴的那個滿臉鼻涕眼淚,坐在地上哭得直噎。
“這只是件小事,倘若重來一次呢?”
陳禾仰頭看釋灃,明白了他的意思。
假如今天再次重來,其中一個孩童記得,自己的陀螺被偷了。
“即使這件事沒有發生,但在他眼裡,那個就是偷他陀螺的。”釋灃低頭,意味深長的說,“有時候,人並不知道,偷他陀螺的是誰。他的錯誤,重來一次,只會更嚴重。”
今天只是打錯了玩伴。
今天重新過一遍,只怕就要死死抓著陀螺,怎麼看都覺得玩伴像偷陀螺的人,以後也牢牢記得這件事,並厭惡對方。
“疑鄰盜斧,不過如此。”
陳禾聽了,沉默的看著那群嘻嘻哈哈的孩童。
“不要給事情下定論,不要依仗自己前世的記憶,不管多麼聰明的人,也沒法對自己的經歷通透清楚。”
釋灃說起這些時,神情又是陳禾最不願見的那種追憶過往的空茫。
——沒有人知道所有事情,以為撕扯得鮮血淋漓,就是真相,沒想到創口下面的傷痛,隔三百年才真正爆發。
“你不必為沒想到聚合派這些事,前世沒留意趙微陽這人感到愧疚。”釋灃將陳禾披著的吉光裘稍稍拉起一些,將師弟遮得更嚴實,“能留心到前次沒有發現的問題,是好事,這要比自信過頭,稀裡糊塗栽下去好。”
陳禾默然不語。
“也許之前的離焰尊者是魔道魁首,但你不是,你只是我的師弟。”釋灃用手指點點陳禾的露出吉光裘的鼻尖,半真半假的教訓,“所以,你要聽師兄的。”
陳禾頹然半晌,才點點頭。
“天道給予那些人重來一次的際遇,這是運氣,也是劫數……”
“譬如我的堂兄。”陳禾撇嘴。
釋灃一想,頓時也笑了,說不出的感慨,還有輕諷:“凡人不知石中火奇物,以為殺了你就能免除後。”
侷限於此,哪能走得出死局?
“不要小看趙微陽。”釋灃半闔眼,淡淡說,“每個人都藏著一手,他的秘密,你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