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雲哈哈大笑:“哦,懂了,想吃好的了。”
“不是,想換換口味。”
“想換什麼樣的?”李雲說,“北京什麼樣的都有。”
北京的確什麼樣的都有,卻唯獨沒有他想要的那樣。
在這個時刻,江水愈發想念楊梅。
回到出租屋,他想給楊梅打電話。其實沒什麼好說的,但就是想聽聽她的聲音。但轉念一想,現在已經遲了,說不定她已經睡了。還是算了吧。
思前想後,最後他決定發個簡訊過去。
楊梅沒回復簡訊,但很快,電話打過來了。
“你發個句號是什麼意思?”楊梅說。
“我想看看你睡了沒。”
“萬一我睡了呢?笨蛋,簡訊一叫,就把我吵醒了。”
“……”
楊梅走到陽臺上,天空掛著星星,很零散,稀稀拉拉的。她想起某一個夜晚,江水說要帶她看漫天的星星。也不知道她要等多久,才能等到這個難能可貴的夜晚。
“你那邊星星多麼?”她問。
“不多。你那邊呢?”
楊梅吃吃地笑:“笨蛋,我們是同一片天空。”
“那你還問。”
“可我就是想知道。”
“……”
江水抽了口氣,胸口悶悶的。
安靜了一會兒,楊梅又道:“喂,你現在在幹什麼呢?”
“跟你講電話。你呢?”
“一樣啊,跟你講電話。”
這個對話一點內容都沒有,可是他們講得不亦樂乎,最後,兩個人都笑起來。
“我掰著指頭呢。”楊梅說。
“?”江水不明白。
楊梅解釋:“我每天都要計算一下,一個月過去了沒有。等過去了,我就去找你。”
江水一聲沒吭。他也掰著指頭呢,這是在北京的第幾天,他都記在心裡。他像一根在弦的箭,就等著躥出去的那一時刻。
這個時刻很快就到來了。
晚九點的二環,江水駕著王震的改裝車如約而至。
他跟在一輛黑色無牌照車的後面,像一條兇猛的鯊,緊緊咬著前車的尾巴。
前車的司機不是省油的燈,在車流中明目張膽地變道超車。江水跟著他,毫無顧忌。兩車反覆併線,瘋狂地穿插。
這種極速讓江水腎上腺素激增,他的心砰砰跳著,耳邊已經聽不見任何其他的聲音。
在這一刻,他猛然間清晰地意識到,自己的命在頭頂懸著的感覺。很緊張,但這種緊張是興奮的緊張。
他想起楊梅,想起她穿裙子的樣子。草綠的長裙,疾風一吹,飄飄揚揚。想起她脫下裙子的樣子,雪白的肌膚,像一條海里的魚,滑不溜秋,手感極好。
眯著眼睛,可以盡情地幻想。
太刺激了。他的速度越來越快。直到超越前車,猶不自知。
停下的時候,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身處何處。整具身體都在微微地戰慄,彷彿把命交給大海的人,就等著漲潮的時候,那風浪一波蓋過一波,傾覆他的身體。
江水忽然意識到,他根本沒變。他和以前的自己一模一樣,骨子裡拗著一股勁,血管裡淌著激情的血。
他從車裡跑下來,對著遠方不顧一切地吶喊:“啊——”
路過的行人被他嚇了大跳:“神經病!”
他想起念職校的時候,成天什麼也不幹,只是打架、找女人。打架的時候,渾身的血液都在逆流,就像此時此刻。
他揍別的同學,揍得人哭天喊地,老師叫了家長,還在升旗儀式時通報批評。可到了下一次,誰敢惹他,他照舊揍得人滿地找牙。
他太狠了,活在自己的世界裡,抗拒別人。
“有人欺負你,你跟爺爺講,爺爺幫你出氣!”
“……”
他一聲不吭,沉默得像一根木頭。卻是最堅硬的木頭,捅傷了周圍靠近他的人。包括爺爺。
爺爺被他氣病了,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他默不作聲地看著,眼底風起雲湧。
所以奶奶才會說——“白眼狼,白眼狼,你最好生不如死。”
那時候,江水其實是想死的。但生不如死才是對他最好的懲罰。
嘀嘀嘀——突如其來的響鈴打斷了江水的思緒。
他接起手機:“喂?”
李雲興高采烈地問:“你有銀/行/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