栓兒是個十七八歲的小夥子,很瘦,但兩隻眼睛精亮,不多話,卻是一臉精明堅毅的樣子。
進來屋,他先給九阿哥請了個安。
“今天情況怎麼樣?”九阿哥問。
“回主子,奴才今天按照主子吩咐,一直遠遠跟著,從頭到尾沒有跟丟過。”
九阿哥點點頭:“那麼,你看見了什麼?”
“回主子的話,斯傑潘私下裡,確實在和人來往。”
這一句話,說得九阿哥脖頸寒毛都豎起來了!
他頓時壓低聲音:“到底是怎麼回事?”
“奴才一開始,只是遠遠跟在他的馬後,他繞著城西那條道走了兩個來回,似乎是想看有無跟蹤。奴才隱蔽得挺好,沒讓他發覺,然後他就走到那片野林子那兒,奴才看見他下馬,一棵樹一棵樹的找……”
“找樹?”
“是。後來奴才才明白,斯傑潘在找一棵用白灰寫了字的樹。最後他找著了,仔細看了兩遍,就把那些字擦掉了。”
“然後呢?!”
“然後奴才就跟著他,他牽著馬,一直走到林子深處,有個人就從草窠裡鑽出來了……”
“是個什麼人!”
“奴才不認識,臉孔很陌生。”栓兒說著,想了想,“男的,四十出頭,又矮又胖,身上是紫色的拷綢。看著像個大戶人家裡管事的模樣。”
九阿哥突然愣住。
四十出頭,又矮又胖,像大戶人家管事兒的模樣……
這不就是當初下毒的那個人麼!
九阿哥的額頭悄悄滲著冷汗,手心也發涼。
為什麼?為什麼斯傑潘會和這個人見面?如果他們早就認識,那人怎麼會讓斯傑潘誤飲了那杯茶?如果他們不認識,斯傑潘為什麼要私下裡去見他?
他不是該第一時間來告訴自己麼?
九阿哥定了定神,又問:“他們談了些什麼?”
栓兒咧咧嘴:“回主子,奴才不知道……”
“你沒聽見?”
“聽見了,可是奴才聽不懂。”栓兒苦惱道,“他們說的……說的是洋人的話。”
九阿哥這下,已經可以完全確定了。
這人是研究所的,斯傑潘絕無可能和大清的百姓用外文交談。
“這麼說,他們說了什麼,你一句也沒聽明白?”
栓兒想了好半晌,才磕磕巴巴地說:“奴才就聽見、就聽見斯傑潘說什麼……漏。也不知是什麼漏了。一連說了好幾聲,好像很生氣的模樣,叫得還挺大聲。他轉身要走,那人又一把拉住他,繼續嘀咕了幾句,斯傑潘就不走了。”
九阿哥盯著他,半晌,他突然反應過來。
斯傑潘在說no,就是說,他一連說了好幾次no。
早知道,他該派個懂英文的奴才去跟蹤……想到此,九阿哥嘆了口氣,上哪兒找個懂英文的奴才啊!
九阿哥點點頭:“行了,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研究所的人很警惕,九阿哥想,那傢伙知道有可能會被竊聽,所以只和斯傑潘使用英文交談,這下,他也只是知道了斯傑潘在和研究所的人接觸,但他們究竟想幹什麼,九阿哥依然一無所知。
可即便只知道這一點,九阿哥也依然有五雷轟頂的感覺。
他萬萬沒想到,斯傑潘竟然真的會和研究所那邊暗中建立聯絡。
這讓他很失望,非常非常的失望,以至於九阿哥甚至不想和任何人提及此事——他原本應該迅速通知胤禛他們的。
那種熟悉的,彷彿被放逐到荒野的茫然無措的感覺,再度湧上九阿哥的心頭。
該怎麼辦呢?
接下來的幾天,九阿哥顯得很沉默,他推脫朝中事情多,所以故意延遲迴家的時間,常常是等到上燈了,他才回到家裡,那時候,斯傑潘已經睡了。
而清早,還沒等孩子們的課堂開始,他就出了門。
有好幾次,他都忍不住想把此事告訴胤禛,或者先告訴八阿哥也成。但每每,話到了嘴唇邊上,卻又被他給吞回去,不知什麼緣故,他就是說不出來。
我這是在幹什麼呢?九阿哥忽然想,他既不願意去見斯傑潘問清楚此事,也沒叫人去仔細調查研究所的那個人,更沒有把這事通知安德烈……他什麼都沒做,這真是太不像他了!
他原本該第一時間將此事告知大家的!
而結果呢?他只是成日坐在宮門口發呆,呆望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