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話。想到此時,盧先生一定也沒睡,他在民生公司海外船舶迴歸指揮室的沙盤邊,望著行駛臺灣海峽中的民眾輪模型,盧先生手頭的那柄長杆該會像魔術師一晃,推著民眾輪忽然180度的轉彎,將臺灣島拋在後面,船頭指向長江口處的上海。萬船長正這麼想著,孤島越來越大……舵工因絕望而鬆了強扳舵盤的勁,他忽然感到手中的舵機在動。這一回,是向左轉。舵工納悶地看舵機,是萬競吾的那隻手在扳。舵工看船長。船長索性鬆了手,把舵盤重新交還舵工,說:“左滿舵。”迎住舵工與大副逼視的目光,萬競吾始終不動聲色,悶聲道:“男子漢大丈夫,魚死網破,也要回家,昨天從香港起錨前,我跟盧先生通話,就這麼說的!盧先生跟我說的話,也是這八個字。他說他相信我!他盧先生都相信我,我還能做出讓人不信任的事?”避開孤島上光源固定的探照燈,避開巡邏艇上光源移動的探照燈,民眾輪雖走著曲線,卻不改方向……直到從民眾輪背後照來的晨曦,勾勒出東海岸一處大都會輪廓。民眾輪駛入長江口渾水濁水交匯處……民眾輪見縫插針似的巧妙地遊走在水上,嵌入早已泊江上的荊門、夔門兩隻遠比民眾輪巨大的海輪之間那好似預留的水面,剛到位,便見荊門、夔門同時向空中丟擲纜索。民眾輪左舷右舷水手同時接住兩根纜索。萬競吾船長也同時被一左一右大副與舵工兩雙因狂喜而顫抖的手臂抱住。面對兩張掛滿熱淚的臉,船長道:“哎哎,男子漢大丈夫,回家了,怎麼這樣?”接著一笑——盧先生此時,該拿手頭那把長杆,將他沙盤上的民眾輪輕輕巧巧一推,推入長江口,然後隨手把長杆放回沙盤邊,開心一笑了吧?
這事只猜對了一半。徹夜未眠的盧作孚,拿長杆將沙盤上的民眾輪推進長江口後,並未放下,而是將沙盤上海上的船又推動一隻。李果果一看,是太湖輪,原泊位置是“印度聖馬林達港”,便說:“小盧先生,太湖輪還沒到香港。”
“三天後到。”盧作孚悠悠地將太湖輪由印度馬達林港推到香港,加入香港民生公司船陣,卻不停留,立即推其北上,依舊是民眾輪的航線,說:“到,立即行。”
1950年6月18日,民眾輪在船長萬競吾率領下離開香港經臺灣海峽秘密駛抵上海。四天後,6月22日凌晨2時,太湖輪已行至汕頭與東沙群島間海面,探照燈光柱突然掃過駕駛艙,停下,照定太湖輪船長船長周曾貽。大副讀出對面巡邏艇打出的燈語:“太湖輪迴答,你的目的地!”
周曾貽說:“回答:韓國仁川。”
燈語:“立即轉向,目的地:臺灣高雄。”
大副擔心地望著周曾貽。周曾貽正想有所動作,他身後,太湖輪三副掏槍指著他的頭。
周曾貽一愣,“小郭,你?”
三副上前一步,來到探照燈光區中,對巡邏艇說:“報告駱老大,太湖輪已在我掌握之中。”巡邏艇已靠上,駱老大將雨衣掀開,率鹹魚跳幫登上太湖輪。
民生海外輪船迴歸計劃實施中。但第二艘太湖,儘管事前注意了保密,剛剛駛入公海就被國民黨攔劫到臺灣去了。據後來被遣回的船員追述:“太湖船上協辦出港手續的年約三十餘歲的三副(郭姓),原來竟是一名混進隊伍不久的國民黨特務。是他利用職務上的便利,把船的動態通知了高雄的國民黨海軍。太湖輪船長周曾貽以‘領船投共’的罪名被判刑,時至今日,生死不明……”
“‘太湖’被劫,不僅是一隻船和船上所載物資的問題,餘波還可能衝擊香港和東南亞船隊、財產和人員的安全。”盧作孚剛與周恩來主持的政務院以及鄧小平主持的西南軍政委員會通完話,站在玻璃窗前,呆望陰雨中水天一色的世界。被雨水濡染的川江號子遙遙傳來,似帶上陰霾淒涼之色,讓人想起二十三年前,由上海將公司第一船“民生”開回家鄉、闖到夔門險灘……十三年前,長江百年不遇枯水,請醉眼領水,試驗“三段式航行”,輪船闖過青灘……十二年前,公司全部輪船投入宜昌大撤退,闖過三峽……這一回,是將數以萬噸計的十八隻輪船從香港開回大陸。先前通話,船舶迴歸新方案已經擬定,可是要將其全部實施,再來一次大獲全勝,要走的路還很長……
決立即行,盧作孚轉頭對李果果口授電文:“密電命令香港分公司……”李果果剛開始記錄。盧作孚想起什麼,一擺手:“不。”李果果正愣著,盧作孚轉對一旁的關懷說:“關懷,你立即去一趟香港。”
關懷本能地伸手說:“信。”
盧作孚卻說:“這一回,不是我寫好的信,是口信。考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