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手了,我胃口大開!”
顧東盛等不及了:“說說看——為什麼?”
“時下民國,政府無一專司內河航運管理的統一機構。時下四川盆地,訊息不通。時下川江,各輪船公司相互封鎖情報。而諸君於數日之內……”盧作孚舉起那摞調查表,“到手如此實在的、有翔實資料的東西!這樣的工作效率,顯示著你我這群同人心頭的創業精神!——你我,憑啥不吃?”
“可是,這摞東西到手,你我這群從來沒辦過航運的人,就算辦起個小小的航運公司,又如何能從浩浩川江這大大小小、多如牛毛的洋船和掛洋旗的中國船當中,殺出一條血路?”顧東盛道。
“是哇。”眾士紳應。
“還是我們這小河裡頭安靜啊!”盧作孚津津有味地吃著,待眾人靜下來,說,“這安靜裡頭,有東西啊。”
“啥東西?”
“我們從朝天門由大河拐進小河,這一路,可見過輪船?”
“一條也沒見!”顧東盛見盧作孚眯著眼睛笑了。慢慢琢磨出一點道理來,“說下去!”
盧作孚卻將一雙筷子塞到顧東盛手中,問:“顧翁不餓?”
顧東盛不接筷子,說:“這一趟,我們查清了——豈止當年周善培第一條蜀通輪難行,川江上哪一條華資輪船不是慘淡經營?”
“這一趟,我們可曾看到——川江上哪一條華資輪船,正式標明瞭載客量?”盧作孚邊吃邊說。
“一條也沒有。”
“這不就有了?”盧作孚笑得意味深長。
顧東盛聽出點意思,便也拿起筷子,夾起毛肚,卻不知如何吃法。盧作孚把著顧東盛的手,教他將毛肚浸入鍋中紅湯:“顧翁,且數三七二十一。”
顧東盛老實地數滿。壯膽將毛肚塞進嘴中。又燙又辣,顧東盛低叫著,好容易將毛肚吞下肚。
“怎麼樣?”盧作孚問道。
顧東盛苦著臉,突然轉頭,將筷子伸入筲箕,再夾起好幾塊毛肚,顧自燙了起來。“哪一個膽大的,敢第一個吃這東西?”又問,“這叫個啥名兒?”
盧作孚望著聚在另一口鍋邊正吃著的寶錠和眾船工。寶錠站起說:“回老爺們話——火鍋。”
盧作孚看大家吃得歡喜,這才笑著開講:“大河裡,沒一條輪船正式標明載客量。小河裡,沒一條輪船。眼見這兩個現象,作孚覺得,眼下川江辦航運雖看似無路,我們的實業公司,或能避實就虛……”
“實業,必得見實利!”程靜潭道,“未必叫你我的血汗錢拿給你這個年輕人,到這茫茫滿面上去打水漂漂?”
“程先生,不怕辣的話再來一塊。”盧作孚似無心與人說實業,只勸餓極計程車紳們吃火鍋。
回到老家,次日,眾人重新聚集合川通俗教育館,盧作孚這才開始說實業:“這一趟實地調查,看起來,我們有一切理由不辦新的輪船公司,特別是一箇中國輪船公司,卻找不到一條理由要辦它!我卻發現,其一,各家航運公司的輪船擁擠拼殺於長江,而你我門前的這條江,卻只有幾條木船!”
“作孚,莫非你打算……”
“棄川江,取嘉陵,另闢新航線!”
“新航線?”
“合川到重慶,五十二海里……”盧作孚胸有成竹。
門檻上,寶錠咕噥道:“五十二海里?我木船跑重慶來回這麼多趟,今天才曉得跑了好多‘海里’。”
“為往返合川重慶的客人,新闢一條暢通便捷經濟划算的水上通道。”
“你的新航線,用什麼樣的船來跑?”
“當然是輪船!”盧作孚道,“這就是我要說的——其二,調查的所有輪船,無一正式標明載客量。這一點,向我們提示:此前,所有川江輪船公司均著眼於利潤較豐之貨運,而不大顧客運,頂多只是隨不定期載貨的船搭載些旅客,所以,定期客班尚未提上日程。”
“客輪?”顧東盛思忖道。
“對,從定點客輪做起。我們要兩條腿踩實了辦航運實業,卻要同時做到兩個避實就虛!”
“作孚,講吓去!”眾人都來了情緒。
“避大河輪船充塞之實,就小河無一輪船之虛。避貨運激烈競爭之實,就客運無人問津之虛。”
“這就是你這雙眼睛從危機中窺見的一線商機?”顧東盛盯著盧作孚問。
“他見危機,我見商機!”盧作孚道,“要搞好實業,必先造福於人,使人看得清,受得著,深信不疑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