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
“道奇!”
艾瑪輕輕地嗚咽一聲,在睡袋裡翻了個身,只是我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我低頭注視道奇,彷彿我可以用意念喚醒他。但這似乎起作用了。他的眼皮動了動,隨即睜開眼睛。一開始,他的目光沒有焦點,顯得有點迷茫。跟著,他抬頭看著我,我注意到他醒過神來了。
“天亮了?”他用嘶啞的聲音說。他費力地說出這幾個字,我驚訝地發現他的聲音竟是如此粗啞。
“算是吧。”我低聲說道。
他看看周圍,看看昏暗的光線,以及沉睡中的艾瑪一動不動的身形。
“怎麼了?”他問。
我咬著嘴唇內側,打量他。
“你感覺怎麼樣?”我問。
“什麼?”
“你感覺怎麼樣?”
“我感覺……”他想了想,“很冷。”他剛一說話,就向睡袋裡面鑽去,“這裡怎麼這麼冷?”
其實並非如此。太陽昇起來了,帳篷裡的溫度也在快速升高。
“不冷呀。”我答道,我的心開始下沉。我可不希望道奇現在生病。
“真的很冷。”他不同意我的說法,“我的外套呢?”
我一聲不吭地把外套交給他,看著他坐起來,穿上衣服,整個身體因為暫時暴露在外而劇烈顫抖。
“哎呀。”他抓抓頭,然後撲通一聲躺在睡袋上。
“你怎麼了?”
“頭暈。”他說,一隻手依舊放在額頭上。
“你病了。”我說。出於某種原因,我不得不大聲說出這一事實。
“才沒有。”道奇告訴我,“我很好。”可即便是在他說話的時候,他依然向溫暖的睡袋裡面鑽了一點兒。
“你的腳踝感覺怎麼樣?”
道奇露出了不確定的表情,他踢踢腳,我身邊隨之傳來很輕的沙沙聲。過了一會兒,他突然停下,表情有些扭曲。
“很疼。”他實話實說。
“我看看。”我催促道。
“等會兒吧。”道奇說著把睡袋拉得更高,戒備地看著我。他又哆嗦起來。
我仔細打量他。天光漸亮,看清楚之後,我就發現他的臉色越來越差。他的臉慘白,還有點發黃。他又哆嗦了一下,吞了吞口水,皺皺鼻子。
“你還好嗎?”
他沒有回答,但一會兒後,他動了起來。他剛才拒絕從蠶繭一樣的睡袋裡出來,現在卻掙扎著,拉開睡袋,鑽了出來,坐直身體,壓根兒就不去管受傷的腳踝。我迷惑不解地看著他搖搖晃晃地走出帳篷,片刻後,我聽到了乾嘔聲和咳嗽聲。他吐了。
我努力壓下我的噁心感——這與道奇的病無關,然後跟了出去。我從此時並不冰涼的冷藏箱裡拿出一瓶水,繞過帳篷,見他蹲在草叢裡,便走到他身邊。
“謝謝。”我把瓶蓋擰開,把水遞給他,他氣喘吁吁地說道。他喝了一大口,跟著把一大口水吐在他的嘔吐物上。“我沒事。”他保證,“你用不著守著我。”
嘔吐物散發出一股酸臭味,但我沒有離他而去。他發燒了,很可能會昏倒。我只是在一邊等待著,他緩慢而有節奏地小口喝著水,非常緩慢且平穩地呼吸,儘量不把水嗆出來。過了一會兒,他終於感覺可以走動了,我就扶他站起來,把他的手臂搭在我的肩膀上,做他的柺杖,攙著他一瘸一拐地走回燒得發黑的火坑。艾瑪不在外面。透過掀開的帳篷簾,我只能看到她縮成一團的身形。我不知道是不是該去叫醒她,不確定她醒來後會有怎樣的精神狀態。她昨天晚上一直歇斯底里,喝了安眠藥後才安靜下來。
“想不想吃點東西?”看到道奇撲通一聲坐在椅子上,我問他。他搖了搖頭,臉色十分蒼白。他拉上外套的衣領,包住脖子,繼續小口小口地喝著水。
為了找點事幹,我拿出一塊脆米餅,小口咬著吃了起來。我其實並不餓,我連一半都還沒吃完,就把它扔到火坑裡,想著它會被火燒,或是被吃腐食的鳥吃掉。
“你覺得我們是不是該帶上艾瑪?”道奇問道,把我從幻想中拉了出來。
我眨眨眼,一面注視他,一面琢磨著他的話。
“我們不能把她一個人留在這裡。”我說。接著,我深吸一口氣,“你能走嗎?”
“能。”道奇立即答道,他的語氣很堅定,表情很決絕。我不讓自己露出懷疑的表情。“等艾瑪醒來,我們就走。”他說這話時一直望著海浪,我不禁認為他是在說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