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病區,隨後進入趙紅雨的病房。在進入病房之前他沒有想到除了趙紅雨獨自躺在床上外,房間裡居然沒人。
比起昨晚,趙紅雨的臉色雖然有所恢復,但精神仍然倦怠,半夢半醒之間,她感覺自己被人抱起,抱上輪椅,輪椅被人推著,向門外疾走……她想說句什麼,無奈頭昏腦沉,力乏氣短。很快她也認出了推她出門的人是誰,一見到邵寬城她就覺得親切和安全,她全身立刻鬆弛下來,依然讓自己半睡著,不問他為什麼要推她走,也不問他們要往哪去。和邵寬城在一起,去哪兒都行!
從醫院的監控錄影中可以看到,坐在輪椅上的趙紅雨神智睏倦,但姿態安詳,完全沒有抗拒,也沒有表現出被劫持的慌亂與緊張。
古都醫院轄區派出所的民警馬上排除了這是一起刑事案件的可能性,從與萬教授的交談中他們初步認定這是一起親友糾紛。但這個判斷並沒有妨礙他們陪同萬教授一起連夜趕往邵寬城的家。他們在邵家小院果然找到了趙紅雨。毋須預測,萬教授與邵寬城的一場衝突不可避免。
在紅雨住的那間小屋裡,萬教授看到,女兒在她最熟悉的床上睡著,床頭的桌上放著切好不久的蘋果、熱粥和醬豆腐。邵寬城和他的父母都在小屋,邵寬城父母對萬教授氣勢洶洶地帶著警察破門而入,頗感意外和驚慌。
這次是萬教授先動手的,他進門先撲向邵寬城,用力揪住他的衣領吼道:“誰給你這個權利!誰給你這個權利!你這是綁架,你這是犯罪!”
這回邵寬城沒有還手,他雖然瘦,但個子在那兒,人高力不虧,以萬教授的將老之軀,難以撼動。再加上邵寬城的母親擠上來護著兒子拉偏架,所以場面上邵寬城並未吃虧,反倒把萬教授累得氣喘噓噓。警察上來把二人分開,一面勸雙方稍安勿躁,都剋制一下,冷靜冷靜,一面批評邵寬城行事莽撞,太不懂事:“小夥子你怎麼這麼辦事呀,你是她鄰居也好,還是你說的男朋友也好,你不經過人家家長同意就把人偷偷帶走,這太不合適啦!而且你是從醫院把她帶走的,你知道她身體狀況允許嗎,病人出了問題你負的了責嗎?”
派出所民警比邵寬城年紀大很多,警銜也比他高几級,邵寬城只解釋了一句:“醫生說她就是身體虛弱,就是需要好好休養……”沒再過多犟嘴。但邵寬城的母親聲援兒子:“要休養當然是回家來休養啦,她從小就住在這裡,什麼都習慣啦,她愛吃什麼不愛吃什麼我們都知道的!”
這時萬教授已經不屑於再與邵家人爭吵,他上去動手想要攙扶女兒起來,女兒剛剛睡著就被他們吵醒了,表情先是驚惶,後是煩躁。父親上來拉她,邵寬城上來阻攔,這回邵寬城用了暗力,萬教授立即被他的雙臂隔離在一米之外,近身不得。派出所的兩個警察擔心雙方肢體衝突,矛盾激化,不好收拾,遂上前連拉帶勸,把雙方都勸出了紅雨的小屋,勸到邵家的客廳談判協商。
萬教授是在那天清晨四點多鐘離開邵家小院的。他已身心疲憊。和邵家的談判沒有結果,雙方都堅持自己的主張。邵家母子認為,趙紅雨原來一直身體健康,很少生病,但去了萬家之後,卻幾次食物中毒,一病再病。現在病人急需休養,所以應當在她從小最熟悉的“家”裡,恢復身體,休養生息。何況萬教授的妻子又剛剛出了事,萬教授年齡大,工作忙,也難以自己照顧好病人,保姆也靠不住,所以病人不應該去他那裡。在爭論中唯有邵寬城的父親比較溫和,看問題能夠一分為二,兩面的道理都說。但在談判期間邵寬城父親主要是在紅雨的小屋裡照看紅雨,而且萬教授也看得出來,他左右不了老婆兒子。在離開邵家之前民警本來打算再去小屋徵求一下趙紅雨的意見——是願意留在這裡還是願意跟父親回醫院去,還是願意回父親家去——但趙紅雨已經睡了,民警便沒有再次把她喚醒。畢竟,她是病人;畢竟,她已經跟著折騰了將近一宿,應該好好休息。
離開邵家,在汽車裡,民警向憤憤不平的萬教授表示:對於這種親友糾紛,公安執法機關不便採取強制措施進行處理,還是待你女兒醒來以後,聽聽她本人意見。她是成年人了,雖然病了,但仍有行為責任能力,所以必須尊重她自己的決定。除非有證據顯示你女兒的決定是受到他人脅迫而做出的,否則警方不能介入。
或者——民警又說了另一個處理方式——你也可以以病人父親的身份,去人民法院起訴邵寬城,由法院進行調解或判決,你畢竟是你女兒唯一的親人,你可以申請主張自己的權利。
萬教授低頭聽著,一言不發,臉色難看得不行。
萬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