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北祭猶豫了一下,道:“這個孩子是最後在內庭的屍體堆裡找出來的,找到的時候已經昏迷不醒,但是看他的衣著,應該是易家的子系之一。”
段月塵隨手在孩子的衣服裡翻了一下,一隻玉佩掉了出來,篆書的一個大大的“易”字。他“恩”了一下,又轉頭對著懷裡的孩子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易小笙。”幾不可聞的聲音響起,男子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他把孩子放下,示意北祭伸手接了過來。
“北祭,我把這孩子交給你了,好生看著,把她歸到北門下,帶她去休息吧。”揮手示意兩人離開,在沈北祭抱著孩子快要踏出廳門的時候,主位上的男子又多加了一句:“再給她另外準備個房間。”
沈北祭心下訝異,張了張嘴,想要開口。歷來弟子們都是兩人同宿一間,為何師傅卻要給這個孩子另行準備一個房間?
看出了他的心思,段月塵微微一笑:“這位並不是什麼少爺,而是一位小姐。”
沈北祭聞言先是錯愕,隨即有些不好意思,他將孩子放在地上,改為牽著她的手。段月塵看了他一眼,不再發話,揮揮手,示意二人離去。
易小笙跟在沈北祭身後,費力地邁開小步子,小跑著跟上前面的少年。身邊的景物紛紛向後退去,她知道自己已經身處於一個陌生的空間,也許再也回不去。所有的一切都要重新來過,甚至已經努力(炫)經(書)歷(網)過的二十歲的整個人生都要從頭開始。一瞬間,眼睛開始變得模糊,不知道將要去往何方。
驀的一隻手伸到面前,指節修長,膚色白皙。她抬起頭,看見黑衣少年的眼睛,有點不耐有點不忍,就那樣看著她。
易小笙毫不猶豫地抓住。這個時候,不管是誰,帶她走,告訴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少年沈北祭第一次知道面前的這個被師傅新收入門的小子原來是個女孩,而且被滅了滿門。他此時心裡只是對她產生了那麼一點點的憐憫和同情,卻沒有想到,這個女孩會影響到他以後的整個人生,甚至生死。
被沈北祭帶到新換的房間之後,北祭便自行離開,留下易小笙休息。
她在床上躺了半天,毫無睡意,於是爬起來開啟門走了出去。
此刻正值晚間,月朗星稀,院子裡點了幾盞燈籠,卻沒有一個人。她小小的身子在燈光下映出孤單的影子來。
易小笙不知道自己究竟到了一個怎樣的時空,只知道這麼一來和所有的家人和朋友全都斷絕了聯絡,有可能有生之年再也無法相見,思及至此不禁悲從中來。
一朝穿越,全部重來。原來命運是可以這樣洗牌的。
可是她還很眷戀現世的生活,為什麼偏偏就讓她莫名其妙地穿越了?
她坐在房前的石凳上,夜涼如水,禁不住打了個寒戰。
“小丫頭,半夜還不去睡覺。” 在這半夜三更的時候,耳邊忽然傳來低沉的笑聲,她驚得差點跳起來,卻被一把扯住衣領,頓時動彈不得。
白衣的男子,眯著一雙狹長的眼睛,坐在長長的迴廊上,又將她放在自己的腿上。
屁股接觸到溫熱的大腿,身上的溫度也漸漸回來。她有些感激地抬頭,就看見白天見到的碧玉宮主正用大腿變成自己的坐墊,不免覺得有些受寵若驚。
可是這樣坐在一個男子的腿上,即便是自己的外表只是個七歲的孩子,還是覺得很不好意思。於是她微微掙脫了段月塵的懷抱,跳下來,施禮道:“見過宮主。”
段月塵應了一聲,又道:“你可比白天懂事得多了。”說完便將身體向後靠在柱子上,抬首望天,閉口不語。
易小笙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只看見一輪明月,掛在天空中,茭白月色,雖然還不是滿月,但也甚是好看。
白衣的男子看了一會,也不轉頭,只對著她道:“你可知道這月亮在別處看的話,會不會有所不同?譬如這南國的月色和北國會有何不同?”
“自然是全部一樣的,世上只有一個月亮。”她隨口答道,腦子裡突然閃過一句話:美國的月亮比中國圓,不禁莞爾。這一愣神,就看見段月塵正盯著她看。
“小笙,你今年幾歲了?”男子漫不經心地問道。
“七歲。”看看大概是這個年紀。
“哦。”段月塵依舊望著天空,半響才把目光轉到她的身上,慢悠悠地道:“為什麼我覺得你看起來不只七歲呢?你的眼神……看起來好像(炫)經(書)歷(網)過很多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