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已經是捱過了一整天的折騰。屋外喜樂喧天,從早到晚也沒停過,耳邊又是喜娘喋喋不休的唱誦吉詞,聽得曦凰頭痛欲裂。
“全部都出去。”她不客氣的下了逐客令。
“王妃,這個……”哪有新婚初夜,新嫁娘將唱吉的喜娘趕出洞房的?可迎著她冰冷深寒的目光,喜娘們不敢再多作置喙,拜了禮後依序退出。
“一整天沒吃東西,餓了吧。”昭陽為她端來一碗枸杞燕窩,讓她墊墊肚子,按照規矩,在新郎不進洞房前,新娘是不能吃喝的,曦凰卻並不領她好意,拂袖將碗瓷推擋,“那珠子的來歷,還有,我為什麼不能碰它。”她冷冷的問。
在那樣審視的目光下,任何人都隱藏不了真相,“珠子是老大尋來的,傳說是上古涿鹿之戰後,蚩尤戰敗剜下自己的一枚眼珠拋在崑崙山脈下。流散世間的古籍野史上記有隻言片語說這枚蚩尤珠能守屍身千年不腐,渡化人的戾氣往生極樂,所以引得許多人趨之若鶩,但真正能得窺其貌的人千年以來不過寥寥數人。”昭陽將其所知娓娓道來,“老大說此物尋自古墓,珠身本有靈性,可通識古今,但一直被當作鎮屍之用,珠子裡陰煞之氣不散……”
“所以,他說萬不能讓我碰是麼。”曦凰接著她的話說下去,眼中悲涼深淺透過幾重秋。原來多年前那晚,他們深入昑葵巢穴,夜箴不惜曝盲雙眼也要尋得的那個東西,竟然是這枚蚩尤珠,“他想讓世人都看到,鳳昀是連鳳凰都投珠的明主,這一切他已經佈置了很久了吧。”曦凰望住昭陽,唇邊掠起淡淡笑意。
“本來不該是在今天這種情況下的。”昭陽咬住唇,低頭悵然。
“可惜他與我都只是凡人,而凡人是算不到自己未來的。”曦凰倚著床欄,閉目輕嘆,彷彿累極。
不知月近幾宵,耳邊仍有樂聲不停,屋中喜娘侍女被遣盡,空蕩蕩的洞房裡只有新娘倚床獨坐,一對龍鳳燭兀自垂淚。
合歡香幽綿且長,燻的人神魂欲醉,曦凰在半睡半醒間驀然聽到珠簾輕輕的拂動聲,她不緊不慢的睜開眼,看到他一身紅衣喜服站在門前,紅綃玉帶七星冠,一身風姿皎皎其清。多少次夢到他披上婚衣的樣子,俊美又倜儻,風流且無暇,如今真的……
這只是夢吧,她眨了眨眼,琉璃般的夢境出現碎裂,眼前的人已經不再可能是他。
“前面的事都打點好了?”她慵懶支頤,又伸手捏了捏痠疼的脖子。
“累了的話就早點歇下,不必等我。”鳳昀在她身旁坐下,他應該是前面應酬賓客被灌了不少酒,兩頰一片酡紅如粉塗過胭脂。他這人太直爽,又不太會拂人好意,曦凰可以料到若非前面有皇上在,估計今晚他是爬也爬不回洞房的。
“還沒喝過合巹酒,我也不好意思把你丟下吧。”曦凰走到桌邊,取壺斟酒,回身將其中一杯遞給他。
“不披紅蓋巾,不等喜秤,我以為你已經打算徹底視禮教如無物了。”鳳昀笑謔她,伸手接過酒杯。
“你不一樣嗎,也沒用同心結。”曦凰眉梢一挑,不甘示弱的反敬回去。
鳳昀望著她,唇邊笑意凝結,復又化作悵然一嘆,“我總希望我能夠懂你。”
“朝雲大哥,你是個好人,好人會長命百歲。”她緩緩近前,伸出執杯的手與他手腕交抵。
“哎,我也只能是個好人了。”他低下頭,語意中難掩一絲落寞。
“你還是我的夫君,可別忘了。”曦凰衝他嫣然一笑,低頭飲盡合巹杯中的酒,鳳昀一瞬失神,怔然間看到她額心那點硃紅,心絃砰然觸動,他緩緩低頭,酒醇清冽,芳香中亦帶甘苦。
額抵額,發纏發,從此共牢而食,合巹而酳。
“忙了一天你也累了,早些歇息吧,我讓昭陽進來。”說罷,他擱下杯子,轉身欲走。他的一份迴護心意曦凰怎會不明白,心中既感動又是一片澀然,“新婚初夜,如果讓人知道王爺與王妃分房而臥,終歸不太好。”
聽她這麼說,鳳昀打簾的手硬生生頓在半空,曦凰走向內房的另一頭,將隔開兩間的茜紗帷帳挑起,用如意結給扣住了,“你睡床上,我歇在靠榻上吧。”話語未落,鳳昀已大步跨來,不由分說握住她手腕將她拽了回來,“胡說八道,怎能讓你睡靠榻。”他掩唇打了個哈欠,倚倒在軟榻上,脫了靴背身合衣而睡,聲音懶懶的說道:“很晚了,你也早些睡吧。”言罷,不再出聲,好像已經睡了過去。
曦凰看著他背影良久,轉身坐到妝鏡臺前,拆了頭釵鳳冠,卸□上霞帔,她走到喜床前,抱過一床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