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珠卻如沒聽見似的,喃喃道:“可如果事情敗露,康嬪拿皇嗣安危開玩笑,可是大罪啊!”
淑懿知她還想著方才的事,入了神,因笑道“此事也只有天知地知康嬪知道罷了,她難道那麼傻,會留下痕跡?旁人就是疑心,也是猜猜罷了!”
雲珠煙眉若蹙,冷笑道:“誰猜疑都不打緊,可太后若對康嬪起了疑心,至少會覺得康嬪心機深沉,且能狠得下心對兒女下手的人,必有虎狼之心!”雲珠說到最後,口氣愈冰愈堅,繞在玉指上的綵線也愈纏愈緊,好好一朵蝴蝶花兒打出來卻是走了形的。
淑懿托腮道:“這也是她自作自受,不是她幾次三番與本宮為難,本宮豈會與她動這個心思?不過,本宮想,或許她並未服下摻了麝香的湯,只是做做樣子,也未可知。”淑懿暗暗想到,佟佳氏這個人,前世就是個愛使陰招兒的,與她相處,必得時時設防才成。
雲珠遲疑道:“若是娘娘信得過采苓,明兒召她來探聽探聽也可,孟太醫是皇后指了照顧康嬪的,采苓跟著在翊坤宮伺候,就是孟太醫不說,她自己也能瞧出些端倪來。”
淑懿想了想,這也不是什麼生死攸關的大事,不過假作關心康嬪的龍胎,召采苓來探探口風也可,說不定還可以探出采苓是否對自己懷有異心。心念及此,也就答應雲珠明日召采苓來,淑懿雖然殊無睡意,到底也怕深夜久坐,於龍胎不利,於是不管睡不睡得著,也就向榻上躺著了,喜逢夜雨忽至,聽著簷前階下的點點滴滴,似覺清寒透幕,至四更天方迷迷濛濛地睡著了。
明日晨曦微露,雲珠便召采苓來承乾宮。雨才住了,卻仍不時會落下幾滴,打溼行人鞋襪,淑懿坐在窗下,隔著一層如煙似霧的霞影紗發愣,只見雲珠與采苓踏著木屐撐傘而來,那傘是淡粉的地子,繪著大片大片的石綠,近了細瞧才看清是兩大朵荷葉,傘骨上淋淋漓漓地滴著水珠子,如織女終日不絕的涕泣。
自從上次安胎藥的事之後,淑懿雖然對采苓有了三分防備,此時一見了她,也還是一如往常的熱絡,招呼皎月倒茶拿果子。
采苓才在竹墩上坐下,就笑道:“娘娘召奴婢來,定是詢問康嬪之事的!”
淑懿喜歡她的直爽伶俐,親手揀了榛子瓤給她吃,一面問道:“康嬪怎麼樣了,從昨兒晚上到現在,沒什麼事吧!”
采苓道:“沒什麼事,雖然麝香是個厲害的東西,所幸康嬪吃得極少,也沒什麼大礙。”
淑懿拈起攢心葵花盤中一顆幹桂圓,慢慢地吃著,笑道:“這康嬪也真是,麝香的味道那麼重,連不通醫術的人都能聞得出來,怎麼她喝湯之前,沒覺察出氣味有異麼?”
采苓會心微笑道:“這個師傅也問過她,她只說這幾日鼻塞,也聞不出什麼味兒來,所以不曾留心,”說罷,又瞧瞧淑懿確是屏退了左右的,方笑道,“我們是在宮裡當差的,自然康嬪說什麼,就是什麼了!”
淑懿拈著桂圓的手指輕輕一顫,采苓平素為人,喜歡直話直說,可她心思機敏,並不在雲珠之下,方才那話顯然在暗示是康嬪自己在吃食中搗鬼,既然采苓一個醫女都猜得出來,那孝莊太后就更是洞若觀火了,康嬪往後在孝莊那裡,恐怕討不了什麼好去。淑懿的嘴角又情不自禁地彎了起來。
淑懿躊躇滿志道:“康嬪如今怎樣了?”
采苓平靜道:“師傅給康嬪開了藥,她吃了,睡下了,皇上又免了她的晨省,這回她更是足不出戶,只管養胎就是了!可是。。。。。。”
淑懿聽她似有難言之隱,忙問道:“有話只管直說,本宮的分寸,你是知道的。”
采苓臉上瀰漫著深深的迷茫和困惑,她想了想,才道:“娘娘是有分寸的人,奴婢說了,娘娘一定要答應不可禍及師傅,奴婢總懷疑師傅,在給小主們醫病時,動了手腳。”淑懿心中一震,不知采苓要說出什麼來,只坐著不動,聽她磕磕絆絆地道來,“上次巴小主生產時,師傅就曾將催產的湯劑與針灸之法一起用,當時奴婢想著,或許師傅醫術高超,才敢兩種方法並用。可是這回我看了師傅給康嬪開的安胎方子,總覺得哪裡不妥,康嬪是虛寒體質,那安胎藥裡卻加了陰寒之物,若用在實火旺盛的孕婦身上,或許是良方,可是康嬪這樣的體質用久了。。。。。。”
淑懿忍不住道:“會怎麼樣?”
采苓道:“胎兒縱然平安產下,亦會孱弱不堪,嚴重者,可能再難有孕了!”
淑懿透出口氣來,實實地向紅酸枝福壽綿長的圈椅上一倚,暗想,這個結果,倒真像是皇后希望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