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曲江飲宴。
因我入宮後那三年的九月九日,皇姑祖母都在洛陽太初宮,所以大明宮從未如今日一般熱鬧。今年皇姑祖母留在了長安,自然要按舊俗,帶皇室子嗣及朝中眾臣在曲江江畔,臨登紫雲樓飲宴。
去的途中婉兒與我湊了個伴兒,坐在馬車裡亦是面上帶笑:“過去每逢三節都有曲江飲宴,尤其是這九月的重陽節最為熱鬧。長安城內萬人空巷,曲江這邊兒禁苑內是陛下及眾皇嗣大臣,那邊兒是平民百姓,隔江相望,無數文人百姓共渡佳節,才是盛世繁華。”
我聽她如此說,心中也是激動:“終於有機會看看曲江了。”
婉兒啊了一聲,才搖頭,道:“我都忘了,你還是初次去芙蓉園,這趟可要好好玩一玩。重陽節不拘皇嗣朝臣之禮,雖不及上元節可徹夜狂歡,但都是無醉無歸。”我眨了眨眼,悶悶道:“菊花酒我是沒得喝了,只能吃兩口重陽糕聊以慰藉。”
正說著歡快時,馬車已停了下來。
我下了馬車,就已見各位縣主郡王在一側說話,面上難得都帶著輕鬆愜意。遠處車馬上亦不停走下不少朝中大臣,有青年才俊,亦有老成持重者,不停拱手互道如意吉祥。
恍惚間,那雙清潤的眸子越過紛擾眾人,靜靜地看著我。
我亦是回望著他,忽然記起一年前,我與他也是在菊花開時,於狄仁傑的宴席上相識。正是怔忡時御駕已至,我收了視線與眾人跪地迎駕,皇姑祖母一身明黃龍袍,下了龍輦,面上喜氣異常,笑道:“平身吧,與朕一同登樓。”
眾人起身謝恩,婉兒忙先一步隨了上去。
待到宴開時,陛下忽然朗聲道:“朕今日晨起竟覺生了新齒,恰逢九九重陽節,便在今日改年號為長壽吧。”眾人忙起身恭賀,齊跪高呼萬歲。
皇姑祖母年邁生新齒黑髮,自然歡喜異常。
不過五個月的如意年,就在這一喜事來時改為了長壽年。
酒過三巡,已是君臣吟詩而對,和樂融融。
我見婉兒醉笑著陪幾個叔父說話,便順著樓閣而出,沿著樓梯而下,挑了個僻靜處扶欄遠望曲江對岸。當真如婉兒所說,人頭攢動好不熱鬧,遠見簇黃滿目,不少人臨江而坐,皆是舉杯對酌。
“長壽元年了,”身後人淡聲道,“如意年已過去了。”我沒有回頭,仍舊望著江對岸,此時此刻樓上歌舞正盛,處處歡笑,無人會留心到這裡。
說話人走上前兩步,手搭在欄杆上,輕握住了我的手。
第18章 十七 初生劫(1)
身後人先輕關上木門,又關上了閣門,靜守在閣外,兩門之隔,僅剩了我兩個。
我的手早就凍得冰涼,他也好不到哪處,卻輕握著我,道:“既然怕冷,為何還要到此處吹風?”我抬眼見他微微的笑意,竟有些不好意思,想抽回手卻被攥的更緊,不禁急道:“郡王,此時人多眼雜——”他道:“我留了何福在外守著。”
樓上的恭賀早已一浪高過一浪。
我嗅到他身上清淡的菊花酒味,不禁笑道:“沒想到郡王也即興喝了酒。”他低頭看我,平和道:“皇祖母都喝了兩杯,我又如何逃得過,好在酒量不算太差。”我難得聽他話中有玩笑口氣,不禁笑出了聲:“聽郡王說話聲音是沒變。”他嘴角浮著一絲笑,道:“我很清醒。”他說完後,沒再繼續。
我別過頭去看曲江,方才滿目簇黃,如今再添了淡淡的馨香酒氣,重陽的味道也漸濃了起來。手漸被他握的熱了些,竟覺有些潮汗,下意識低頭去看,他的手乾淨修長,連關節處都極漂亮,只如此看著便能想出他執筆吹笛的模樣。
曲江畔傳來幾聲歡呼,隨之蔓延開來,似是有人已去傳了皇姑祖母的旨意。
一時間江上都飄蕩著萬歲的聲音,朝拜如斯,帝王天子。因這朝賀的聲浪,紫雲樓也漸沸騰起來,我和他靜立著,享受著喧鬧中的寂靜。
忽然,聽見閣外有聲音問:“可見到永平郡王了?”守著的小內侍何福回道:“回周國公,小的也在尋郡王。”那聲音又道:“既要尋就快些,在此處耽擱什麼呢?”
竟是叔父,我抬頭看李成器,見他雖面色淡然,眼中卻已有些暗潮湧動。外頭的何福似乎也不知如何答話的好,我緊揪著一顆心,在想著是不是要自己先出去解圍時,就聽見另一個熟悉聲音道:“何福是我叫來的,周國公若要遣他尋人,儘管使喚便是。”
李成器微蹙了眉,我也聽出那說話的正是李成義。
武承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