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跟著你到白玉京來,我已經很努力要忘掉那些事情了,你為什麼還要提醒我啊!提醒我和仇人的兒子相愛了,提醒我你還在為商敬之辦事,提醒我和你根本只是一場意外,我他媽的還怎麼和你在一起!” 商陸看著我不說話。 他從前就是這樣,沉默,內斂,情緒輕易不表露於外,無論什麼時候,都站得脊樑筆直,不叫人看出破綻。 可他這時的身子輕微地晃了一下:“小茴,我們先回家,回家再說。” 我抹了一把臉:“好,走,回去。” 回去好好把這筆賬算一算,誰虧欠誰的,誰委屈誰的,一筆筆一條條清清楚楚列出來,總要說清楚的,從前我們自欺欺人,以為說幾句保證,發幾句誓言,事情便能成真,多幼稚啊。 如今就割開這個毒瘤,流出紫紅的暗沉的血,看看裡頭究竟是什麼模樣。 人啊,一旦手裡想抓緊點兒什麼,老天爺總能磨得你不得不放開。 我和商陸這一路沉默地像是在演一場啞劇。我以為我心裡會有千百條語言急於訴說,化成利劍,刺得商陸體無完膚,刺得我自己遍體鱗傷,可真正到了那一刻,卻只有相顧無言。 我心裡千般言萬般語,真正說出口卻只得那一句:“商陸,算了吧。我只能陪你走到這裡了。對不住,我忘不掉。” 他的眼睛突然睜大了一下,而後暴怒:“你走不掉的!” “我可以養你一輩子,我可以保你一輩子。” “外面的事情你不用管,你只做你的雲小茴,或者我們改名,就叫你的化名小丟。” “你……” 他神色緊張,絮絮叨叨,這樣的商陸,顯然是失態了。 我看著他的臉,一瞬間和三年前重合起來,於是時光便剎那間青蔥了。 那個時候,我與他什麼都是錯的,身份、時間、地點,可偏偏好上了愛上了,轟轟烈烈驚天動地,一個笑靨一句爭吵都能掀翻整個白玉京,誰料想會走到今天這步田地,國仇家恨,戀而不得,恨而不捨,千山萬水渺渺而過,誰又留得住誰的人。 那一天我和商陸不歡而散。但是商府的警戒一夜間加強了許多。再不見王襄雪來商府,其實我倒是希望她來的,反正我也這樣了,她來了無論再說些什麼,都刺激不了我多少,反而能給我解點悶子。 我依然與商陸像從前那樣過日子,有時候兩人調笑,好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我雖恨商敬之,雖懷揣國仇家恨,但也知道不該遷怒於無辜的人,商清珏逃不了干係,但商陸卻真真清白。 很快包金剛那天臨走前約定的日子便到來了,我們約在白玉京的賭館裡相見。 商陸大早就出門了,我吩咐廚房做了幾樣點心,提著食盒出門時,被老管家攔下了:“王妃,王爺吩咐了,若您要出門,要不等王爺回來親自陪您去;要不委屈王妃帶幾個護衛,以防萬一。” 我點頭:“好的,帶上幾個護衛吧。我給商陸送吃的去。” 老管家詫異地看我一眼,回頭吩咐了幾個家丁。 其實他們是多慮了。我又不是和野男人私奔出逃,就算是,也不會傻到青天白日下坦蕩蕩地走出去,我不過是去和包金剛見面,聽他說說那些被湮沒在時間洪流裡的往事。 我們到了賭館。時隔三年,這家賭館生意依然興隆,我站在那裡,彷彿看到當初咬著商陸胸不放的我,依稀還能想象商陸青白的臉色,叫人不免感嘆一句,物是人非事事休啊。 我在賭館門口停下,笑道:“幾位小哥,我進去和王爺說會兒話,送點點心,你們就不要進去了吧。要是不放心,前門後門都派個人守著,我不逃的。” 他們臉色尷尬,為首的一人抱拳道:“王妃說笑,是小的僭越了。” 我點點頭,提著盒子進了賭館。裡頭的小二大概也是包金剛的人,一見著我,帶著我去了廂房。 我進到房裡,除了包金剛,還看到了金需勝。從前在寨子裡我天不怕地不怕,就怕一個陰沉沉的金需勝,如今他看到我,卻倒向我行了跪禮。 “臣,參見出雲公主。” “起來吧起來吧。”我不耐煩地敷衍他們。這麼些年過去,我早就習慣不是公主的日子,也無謂這些繁文縟節。 我把食盒丟到桌上:“喏,帶給你們吃的。” 要是在平日,包金剛一定撲上來,將這些點心挨個舔一遍,吐口口水,以宣示所有權,但如今他只是斂首立在一側:“臣謝公主。” 說是這樣說,動卻一點兒也沒動。 嘁,真沒意思。 金需勝在我的對面立定,滿臉嚴肅:“臣三年來,從未敢忘卻一點國恥,亦從未敢耽於玩樂,心裡有事,自然無胃口。公主將來是我們的統帥,陛下的舊部還需公主振臂一呼,號召群雄,還望公主能時時刻刻將職責牢記於心,不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