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娘汗毛直豎,下意識地往旁邊避了下。小英卻竟是對這樣的誇獎很是受用地嬌笑著回道:“二郎今天來,是見大郎嗎?可是不巧,大郎往學裡去了,得下晌才回來呢!”
那顧二郎也不在意,只揮手道:“嫂嫂不是在家嗎?就是大哥不在也沒什麼的。”
眼看著他一走一晃身體地跟在小英身後往裡院去了,李玉娘抬手搓了搓手臂,“呸”地啐了一聲。
又是從哪兒冒出來這麼個二郎,讓她的眼睛、耳朵都受罪。
轉過影壁,正看到何嫂拉著一張臉。聽到李玉娘詢問,更是不屑地翻了翻眼皮,“不過是大郎的堂兄弟罷了,混吃混喝的無賴子,還好意思說自己也是個讀書人。”
照何嫂的說法,這叫顧潤的男人是顧洪的堂兄弟。雖然是堂兄弟,卻並不甚親厚,當年顧家落敗之時,這顧潤父子可是半分援手也未伸過。待到顧家興旺起來,那顧家伯父又去了之後,這顧潤便淪為一家無恆產的破落子。平時不事生產,專與那些無賴行廝混,每過月餘,必會往顧家借錢,卻從不見還。
聽罷何嫂的介紹,李玉娘摸摸頭,暗道這姜淑雲莫不真是有錢燒的?一個借錢不還的無賴,有借無還這種事一次也就夠了,怎麼還能一次又一次地任其索取呢?還是古代人都這麼仁義,情願白養這種看起來就不懂得什麼叫知恩圖報的傢伙?!
本不想往前湊的,可因著小英只在外面喚了一聲要水卻不曾進到廚房裡來,李玉娘也只好又往正房裡去了一趟。
往正房的一路上,她都一個勁地端詳手裡半托半提的水壺。這東西,和酒壺一樣,細細的壺嘴,雖然好看,卻實在不象是裝水的東西,也不知何嫂怎麼讓她用這個叫“湯瓶”的東西裝水送過去。
進了屋,她先是向坐在主位的姜淑雲施了一禮。目光一掃,卻見小英竟跪坐在案後,緩緩放下手中的一隻漆盤。盤中有青色茶盞數只,又有竹製筷子、勺子,小磨等李玉娘不太認識的東西,腳下還有一隻小爐子,雖然李玉娘叫不出名頭,可看樣子卻挺象日本茶道之類的東西。
穿過大半年,卻還真是沒有見識過這個。李玉娘把湯瓶送過去,見小英目不斜視,一臉嚴肅認真的表情,也不敢高聲,卻不曾轉身出去,而是退後一步細細看小英的動作。
只見小英先是把茶具一一列開,又把茶盞拿起向那顧潤展示了下。李玉娘偷眼看去,原本輕佻的顧潤竟也是一副肅穆之色,不禁大奇。
也知道這茶道多是待客時才會以這樣繁複的方式展示,只是沒想到一直看起來不怎麼機靈的小英竟也有這樣的技藝。抬眼看看那顧潤,李玉娘還是不覺得這樣欠債不還的傢伙配得到這樣的招待。不會想想姜淑雲愛面子不肯失了禮數的性格,也就釋然了。
只見小英先置炭於爐生起火來,置湯瓶於上。又自茶罐中取出幹茶又並得料,置於像磨藥用的小磨中,研磨成粉。待水沸二遍,水滾如珠時,便持湯瓶將茶盞燙過。
李玉娘雖不知這個動作是叫“盞”,即是預熱茶杯,卻想起以前看過的一句話,“好咖啡當然要用熱杯子來裝”。那是一個咖啡店的老闆說的話。想來,竟是古今中外都是相通的。
又用小勺將茶粉置於杯中,衝入少許沸水調成膏狀,而後又持一個看起來象是小掃帚似的竹筅,一邊衝入沸水,一邊以竹筅點出泡沫狀……
李玉娘暗裡撇了撇嘴,看著那白白的一層只覺得噁心。卻不知這層泡沫也是有講究的,名為“湯花”還要求色白、形美、經久不散。看小英鄭重地捧茶獻上,眉目間竟頗有優雅之意,很象藝術家剛完成一幅傑作般的舒意,倒也有些佩服小英的這套技藝。
看這一整套動作就和日本茶道沒什麼兩樣,想來在茶道傳入日本後,是真的得到了最好的繼承。李玉娘也頗有些感慨:有很多技藝,雖起於中國可最後傳承最深。傳播最廣的卻反倒不是中國,不得不說是一大遺憾。
“小英的手藝倒是越來越好了。”顧潤笑著讚道,唇上尤沾了一抹泡沫。
李玉娘眼角一抽,轉開目光,卻瞥見姜淑雲嘴角那一抹若有若無的淺笑,顯然對顧潤的話並不以為然。
雖然李玉娘不知小英剛才做的那一套茶藝動作,其實就是婢女專用的技藝。卻能理解李玉娘對自己這個婢女日愈加深的不滿情緒。
“嫂嫂,今天上門卻是為求嫂嫂幫手的。”放下茶盞,顧潤倒不避忌還有旁人,很直白地對著姜淑雲開口,不論從神態還是語氣,都是理直氣壯的。要不是李玉娘早知這人來意,還真無法想象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