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個小不點,什麼都不知道,小心被人騙。”蓮子小聲與她耳語,卻全被夜華聽得清楚。如此情狀之下,夜華只好說道:“郎君便在前方不遠的十里亭內等候。你若是方便,便與我同去見上一見。”初七猶豫了一陣,不禁想起孟清拄著柺杖走路時的吃力樣子,心中一軟便答應了。任憑蓮子如何告誡,她仍舊跟著夜華走了。因時間倉促,她又在田裡幹完活,褲腳全是泥濘,腳髒得鞋子也不能穿,顯得十分狼狽。走到一半,初七才想起來自己這身樣子著實不妥,便就停了步,無助地看了看夜華。
夜華明瞭,道:“如今你倒是知道講究了。我甚欣慰。奈何郎君不能在此久留。實在來不及讓你打扮。”初七聽了卻沒點頭,似乎有些不肯再去的意思。夜華竟不知她已如此看重儀態,那個裹著棉被到處竄的女孩竟消失得如此之快。他雖吃驚,卻也知道事情不宜耽擱,於是拉上初七就去了附近一口水井邊,就著井水給初七沖洗腳上的泥濘。等衝出一雙乾淨的小腳,他又掏出隨身備著的梳子為初七梳理凌亂的頭髮,接著又是擦臉擦手卷衣袖撩褲腳。直到多少能見人了,他才將初七帶去見孟清。往常的十里亭均是來往長安的旅客們聚集歇腳的地方。今日,這亭子裡面只坐了一人,四方皆是空曠,連車馬的影子都不曾看見。初七遠遠看見坐在亭子裡的人,一時有些害怕,再也邁不動腳步。夜華問道:“人就在那裡了,你怎麼不走了?”初七也說不出自己為什麼要害怕,但腿便是不聽使喚地僵住了。夜華還想跟她好好理論,卻見亭子裡的人已拄著柺杖向她走來。他的臉遠遠便能看得清晰,甚至是睫毛的尾端,都看得清楚。但那步伐看著便覺得吃力,初七有些難受,腳步便迎了上去。她跑得快,不一會兒便到了他的面前。孟清笑道:“你剛剛是怎麼了?遠遠看見了,卻又不來。”初七琢磨著自己會說的幾句話,應道:“害怕。”孟清聽她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竟是“害怕”二字,不免有些自嘲道:“難道我長得很可怕?”
“不,你,好看。我,害怕,不知道。”這麼零星的幾句,說得十分艱難,但卻讓人覺得尤為可愛。孟清笑了笑,又問:“你現在在家中過得可好?”初七狠狠地點頭,彷彿怕他不懂。孟清說了“那便好”就再也沒了下文。
夜華站在遠處觀望,見他們又開始相對無言,不禁納悶起他們的相處。他適時地咳嗽了一聲,走近了些道:“郎君,是否啟程?”“嗯,走吧。你先去安置馬車,我走著去和你會合。”夜華看了初七一眼,領命走了。等到四周只剩下他們二人,孟清便伸出手道:“馬車停得有些遠。扶我去,你可願意?”初七抿嘴,感覺心中的恐懼之感又悄然而至,卻又不想拒絕這美好的邀請,遂大著膽子上前攙扶。她的個頭不比孟清的柺杖高出多少,因而攙扶亦顯得有些吃力。但她一路上卻沒感覺到任何來自他身上的重量,而她自己卻因為太過專注而沒有任何察覺。一路麥浪滾滾,簌簌作響,襯得他們之間格外幽靜。孟清隨口問道:“上次送你的玉環你還帶著嗎?”初七想了想,遂想起那玉環被她埋在了顏徵的四合院裡,離開時也沒帶出來。如今贈送之人問起,她知此事做得有些無禮,忙道:“對,不起……”“小事罷了。”孟清掏出那枚玉環道,“這次記得帶著。不要再挖坑埋了。”
繫著玉環的紅絲線繞成了一個漂亮的節,末端掛下穗子,躍然眼前,輕輕晃動。初七見那玉環重新出現頓時有些吃驚。她看著孟清想尋求答案,孟清卻什麼也沒有解釋。這玉環很快掛在初七的脖子,冰涼的玉一觸到面板便是一陣戰慄。“最好貼身戴著,不要輕易示人,知道嗎?”初七朝他點頭,將玉環收入衣內。那玉漸漸暖和起來,似活了一般,觸感極為奇妙。她突然開口道:“你,好,謝謝。”孟清摸著她的頭,鄭重地回她道:“不客氣。”不知不覺便送到了馬車旁,初七竟一點都不自覺,扶著孟清胳膊的手始終也沒放下。夜華嘆了口氣,道:“郎君,要啟程了。”初七一聽,方才醒悟,忙縮回了手。孟清只好對她說道:“這便要告辭了。”
初七看他,只點頭不說話。夜華趁機迅速伺候主人上車,免得兩人又要無言以對。孟清在車伕甩動鞭子前,說了最後一句:“你家的麥田和桃樹都很漂亮,我很喜歡。”那一刻,初七心裡彷彿被鍾錘狠狠撞了一下,再難平靜。
隱憂
15此事過後不久便是中秋。蓮葉特地告假從長安城回來與家人團聚,順帶將一月的工錢帶回了家中。那些錢能比上崔桓擺上三個月的攤子,倒是解決了家中的燃眉之急。崔氏夫婦對長安行情知之甚少,總也沒有起疑一個繡坊學徒的工錢。蓮葉便將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