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一山臉色嚴峻,在相府大廳外,對著列隊成陣家丁婢僕,口水花如湧泉般噴發,決心在丞相大人即將回來之際,把一切事宜安排得井井有條。自進相府以來,他對李林甫的脾氣可算是摸得通透,這位丞相大人,若看到府中有一絲瑕疵,恐也會大發雷霆。一年下來,在家法嚴懲下弄得半身不遂的下人不在小數。
甚至西邊客房的一些府客,也把平時的大大咧咧,目中無人,收斂了些許。儘管那位高高在上的丞相大人對待他們,還是算尊貴的。但一些熟悉李林甫的人都知道,那張友善得過分的笑臉下,藏的是什麼東西。
李林甫所招納的府客,大部分是一些鬱郁不得志的江湖人士,或者無幫無派的不世高人,如金易來之流。這些府客天天在相府中山珍海味,錦衣華服,好不怡然,自然是沒有誰願意被下逐客令。他們需做的,只是為丞相大人辦事,若事情能辦好,他們更會有一筆不菲的賞金。
而說起相府第二高手金易來,更類似於李林甫的心腹,對李林甫赤膽忠心,比客人的身份更為高一層次。至於緣由為可,一直是相府府客討論已久的問題,也無人能從那個面色冷淡、幾近與世隔絕的人身上,得到答案。
至於相府第一高手,除了一部分最先進入相府成為府客的人外,沒有人知曉這個相府第一高手到底是何等人物。
相府門外,一聲馬嘶,整個相府頓時陷入一片嚴肅的安靜之中。
男家丁、女婢僕分列兩排,有將近半百人之眾,人人神色恭敬,微微頷首,臉上的笑容既不誇張,又不小氣,恰到好處。田一山立於兩邊中間,眼神中滿是卑色,敬畏而期待地看著那道大門。
只待那一刻。
大門吱呀地緩緩開啟,眾人卻是不敢抬頭。
兩個護衛,護在當朝丞相兩旁,神情中沒有一絲放鬆,警惕地張望四周,似乎在這位尊貴的丞相大人自己的府邸之中也是危機四伏。
終於,李林甫出現在眾人眼前。他的每一步前進,都令在場下人的呼吸窒了一窒,更有甚者冷汗直流,面色發白,微微發抖。
“恭迎老爺回府!”由田一山帶頭,眾僕齊聲恭敬地叫道,聲音竟如同一人發聲,毫無前後之分,顯然是之前早已排練過,田一山此時更是心中一陣激動,看到這自己一手一腳策劃的排場,滿是歡喜。他低垂的頭上的目光偷偷瞥到李林甫的臉上,更是得以洋溢:李林甫臉上生光,喜滋滋地掃了一眼自己的僕人,微微點了點頭。
田一山退到家丁那邊,讓出一條道來。李林甫神氣地一揮衣袖,昂步前進,往大廳走去。腳踏龍鳳地毯,直走到主座上,一屁股坐下來,兩手擺在扶手上,一家丁匆匆忙忙地端來茶杯,李林甫接過茶杯,呷了一口,便連蓋合上,遞迴給那家丁,那家丁顫巍巍地接過,心怕一鬆手把茶杯跌碎。
“一山,你進來。”李林甫呼召道,田一山一聽,像狗聽到主人吹口哨一般,腳步急促地小跑到李林甫面前,垂下頭來,用平生最為恭敬的語氣道:“老爺,有什麼吩咐?”
李林甫依然面帶笑容,問道:“聽說易來帶了兩個小子回來,他們可在?”
“回稟老爺,我已帶他們入住‘流心苑’,而且前些天那個叫陳如風的小子跟丁雨大戰一場,雙方兩敗俱傷,目前陳如風已是痊癒,而丁雨則還未能下床。”
“哦?”李林甫一聽,興趣大起,“那小子竟能跟丁雨弄成兩敗俱傷?有趣有趣……咳咳!”
李林甫一時激動,連連咳嗽數聲,心思縝密的田一山連忙關切地問道:“這段時間天寒地冷,老爺恐怕是在外感染了風寒,要不我找個大夫為您診斷?”
“不礙事,不礙事……”李林甫連連擺手,“年紀一大,便是這樣子了。你就去幫我抓幾劑風寒藥回來吧,還要,把那個叫江晟天的小子叫過來見我。”
“是。”田一山聽吩咐後,連忙退出大廳,往西邊客廂房跑去。
流心苑,陳如風在屋裡,呆呆地望著對面依然緊閉的窗戶。
“我是不是應該過去,探望探望他?”陳如風視線依舊沒有挪開,江晟天哼了一聲,道:“他弄成這般田地,又不是你的錯,錯就錯在他自己強行使用那種什麼血功,導致血氣過度虛耗。而且是他自己主動挑起爭鬥的,所以說呢,你根本不需要那麼仁慈,去探望你的敵人。”
還沒待陳如風開口,叩門聲響起。
“請進。”陳如風託著腮道,終於把視線移往那個進來之人。
田一山臉帶淡笑,卻無之前那樣熱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