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三雖然睡著,但睡得並不沉。
從那人推門而入的時候,他並已經驚覺,只是,他感覺不到對方的敵意,又是初醒,所以懶懶的,不曾睜眼。
直到對方站到了他的床邊,似乎俯下身,一股薄薄的氣息幾乎吹到了他的臉上,唐三才猛地睜開眼睛,迎著他目光的,卻是雲出笑吟吟的臉,美麗的臉,就像那一次,他剛剛動蝶變的大夢中醒來,坐在石磙上,回頭,見到的那豔豔的人兒。
“雲出……”他囁嚅著,望著她被放大的臉,下意識地叫著她的名字。
雲出微微一笑,頭往上抬了抬,站直,“睡醒了嗎?起來吃飯吧?”
神色很正常,沒露出一點端倪。
唐三幾乎有點恍惚了,他的手扶在床邊,有點懵懂的半支起身體,望著那個輕靈的身體已經轉過身,很利落地收起散落在桌上的書,然後,端起一張椅子,靠在桌邊,仍然笑吟吟的看著他。
目光寧靜,帶著小女孩般的戲謔與驚喜。
唐三反而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他低頭望了望自己的衣服:穿的好端端的,無非是太困了,所以睡過去了而已,而且,他與雲出也不過才一月未見,她何以用這個眼神看他?
就好像,就好像他們中間不曾出現過南司月一樣。
“我把遠方帶回來了。”頓了頓,唐三道。
雲出很驚喜,“是嗎?她在哪裡?”
說著,她站了起來,似乎就要出去找,那種歡欣鼓舞的模樣,也不像是裝出來的。
太正常了,真的太正常了。
“還在南王府……”
唐三有點頭疼,幾乎以為,什麼怨靈之說,都不過是剛才午休時的一場噩夢。
頭越來越痛。
他想從床上起來,最好找到第三個人,來核實一下到底哪個才是夢境。
正想著,雲出已經走了過來,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雙臂環在他的肩膀,頭壓在他的頸邊,很誠摯地說,“謝謝你,唐三。”
唐三怔住,她的呼吸近在咫尺。
雖然極快的鬆開了,可他還是沒辦法回神——
這個擁抱,算是歸來後,他們最親密的姿勢了。
更難得的是,她做得如此自然,自然的就好像,他們本是好武罅隙的戀人。
他抬起頭,正想說點什麼,這才發現,雲出已經旋出了房間,臨出門時,她轉過頭,衝著他嫣然的笑笑,燦爛乾淨,一如當初。
唐三呆坐在原地,他有點無所適從,好像你做好準備去參加一場儺會,結果,你戴上了面具,卻發現在場的人全部素顏如常,也更加沒有什麼盛會。
身邊的人,依舊是當初那個女子。
頭仍然疼得厲害。
唐三摸著額頭,竟然發現自己有點低燒,莫名其妙。
大概是午睡太久了吧。
房內已經被水放了洗臉水,他彎下腰,將涼水潑到了臉上,冰冷的水,激到了面顏上,讓他終於有點回神,他不住的告訴自己:此雲出非彼雲出,她現在表現正常,並不代表她就是正常的,正常的雲出是不會發動蠻族與王朝之間的戰爭的,正常的雲出……是不會擁抱他的。
因為有了南司月,他們一直髮乎情止於禮,所言所行,都是朋友。
今天這樣親密的動作,雲出是不會做的。
可無論怎麼安慰,怎麼試圖說服自己,方才那一擁的溫度,仍然留在了肩上頸邊,讓他無法揮卻。
又用涼水揉了揉臉,唐三狠狠的對自己說:清醒,這不過是錯覺!
然後,門又推開了。
他還來不及抹去臉上的水珠,聞言,猝然轉過頭去,卻見到雲出俏生生的站在門邊,將手中的盤子微微的往上舉了舉。
擺在盤子上,正是從粵州一別後,魂縈夢繞至今的黃金糕。
“剛才趁著你睡覺的時候做的,你快點梳洗,不然就涼了。”雲出很自然的催著他。
在她的身後,夕陽被叢林的枝椏曬得特別細,特別脆,斑斑點點,傾灑在門外的背景裡,女孩的輪廓嬌小而窈窕,一點也沒有身為人母的感覺,歲月不曾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跡。
“……謝謝。”他只能說出這兩個字,然後轉身,重新洗了一次臉。
清醒吧,唐三。
他不得不再次對自己重申:她不是雲出了。
“沒看到毛巾嗎?水都滴到身上了,”雲出卻已經走了進來,將盤子放在了桌上,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