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出想起下午南司月的異狀,趕緊伸手摸他的額頭,果然發著高燒,她剛才依偎著他,暖洋洋的,只以為是篝火烤的,哪裡料到他生病了。
雲出吃了一驚,趕緊轉過身,跪坐在他面前,握著他的手急問,“你怎麼了?”
“沒什麼……”南司月一句話未說完,突然整個人都蜷縮起來,呼吸變得異常急促,就好像在受著什麼奇怪的酷刑,讓他全身痛楚難當。
“喂,你別嚇我啊。”雲出急了,她並不懂得看病,自然,也幫不了他,只能傻乎乎地將他摟緊,不住地用袖子去擦他額頭上的汗,“是病了,還是?”
還是,神廟裡那種不知名的東西侵襲了?
這布政使其他蠻族人不敢隨便靠近神廟的原因嗎?
“看到一些奇怪的東西。”南司月果然低低地說了一句,隨即,便咬著牙關,再不說一句話了。
雲出駭然,她環視著周圍黑糊糊的夜色,心中也是俱寒,可更多的,是無力。
南司月的情況越來越不好,身體發燙,額頭的高溫幾乎要燙傷了她的手,他漸漸都呼吸都輕了,整個人十分虛弱,緊閉的眉睫輕顫如垂死的蝶扇,她只得更緊緊地抱住他,想問他到底看見什麼,可南司月只是沉默,眉心越蹙越緊,好像他此時忍受的苦楚,並不僅僅是身體上的,更是一種讓人難以承受的、心理上的折磨。
雲出豁然想起,下午的時候,南司月說,這片神廟,本就是留下來懲罰他的。
懲罰他對神族的背棄。
可是,神族的事情,與他何干,與他何干!
她突然激憤,將南司月小心地半躺在牆角,又將篝火移遠了一些,然後,拿著一根火棍,環視著四周沉沉的黑夜,心底反而沒有了害怕,只是惱怒,只是著急,只是氣憤。
“你到底是什麼東西!出來啊!出來!神族已經滅了一千年了,你們已經死了!已經死了!為什麼還不肯走,還要留在這裡害人!出來啊!我才不怕你們!再不出來,我——我——”她傷痛至極,抬起腳,恨恨地朝旁邊的石階上踢去。
當然,石階巋然不動,她卻痛得倒吸了一口氣。
沒有認出來,或者說,沒有鬼出來。
暮靄沉沉的神廟,依然如千年前未滅的神話,幽幽地發著讓人毛骨悚然的嘆息,嗚嗚咽咽,長風依舊。
“雲出……”篝火那邊,南司月輕輕地喚了她一聲。
雲出也不忙著捂腳了,她匆忙地丟掉手中的火把,跑到了南司月身邊,將他的肩膀擱放在自己的膝蓋上。
“沒事,你會沒事的,他們都是一些膽小鬼,不敢出來。南司月,你要記住,無論你看到什麼,都是假的,那都是幻覺,那些都不是真的!記住!”她俯身在他耳側低低地重複著這句話,不斷地叫著他的名字,可南司月卻似聽不見了,她低頭再看,他已經陷入了深深的昏迷,火光掩映下,臉白若金紙,眉心簇著的痛楚,像尖刺一樣,一下一下地刺著她的心。
他到底看見了什麼?
到底是什麼,讓從來不曾畏懼過的南王殿下,幾次三番的想要逃離。讓他即便在沉入昏迷時,還散發出一種難以言狀的悲愴與絕望?
南司月,看見什麼了?
下午的噩夢再次紛至沓來,撥開濃稠的黑暗,南司月對此生已經【炫】恍【書】然【網】。
他分不清何為真何為幻。
他到底是南司月,江南的難忘,還是,還是大屬的帝國元帥,一千年前叱吒風雲的神族領袖?此時的他,漫步在佈滿火海和血泊大殿,看著身邊的人,一個有一個地倒下,他們垂死時,都會用一種鄙夷責難的目光看著他,他在這樣凌厲如刀的目光中,麻木地穿行著,褲腳被血染成了黑色,手抬起時,那瀰漫在掌心的,也全是淅淅瀝瀝的血。
火焰在他身後騰起,地面突然猛地動搖起來,所有人都在嚎哭,他轉頭,只見神族那引以為傲、高聳入雲的天台,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長鳴,轟然倒塌。
哀號聲漸大,好像響在身後。
南司月猝然轉身,卻見到滿目的人,那些曾在高臺下,衝他歡呼,為他吶喊,那些無比崇拜著他的人們,此時,相互攙扶著,身上帶著或大或小的傷痕,有的沒有了四肢,有的,連臉都沒有了一半,他們一步一步地逼過來,還是用那種凌厲的,比世上所有的匕首都鋒利的目光,直直地盯著他的臉。
“你為什麼要背棄我們!”
“我們那麼信任你!”
“南司狐,你是罪人!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