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必想要。
對錯是非,她已經徹底分不清楚了。
容她自私一次吧,管你天下蒼生,她的眼中就是那麼幾個人!
小船兒駛得飛快,再也不會因為任何漂下來的事物而遲疑,晚上降臨時,她便肚子躺在船艙上,頭枕著手臂,仰面望著滿天星辰,咬著隨身帶來的餅子,迷迷糊糊地睡了去,任小舟自橫。
可睡了沒多久,雲出突然醒了。
這次醒來的她很奇怪,她慢慢地起身,遙望著已近在咫尺的江南水城,眼神妖異如那日作舞時的模樣,手掌攤開,黑色的絲線纏繞不看,那幅詭異的圖騰,似乎被放大了無數倍,脖子以下,皆妖嬈地蔓延著,遮住了掌紋,星光下,竟有種驚心動魄的美感……
天亮時,雲出扶著幾欲破裂的頭,懊惱地想:難道是吹了一天的江風,染了傷寒?
不要吧,她現在可不想生病。
好在,只是在早晨起床的時候,頭才痛了那麼一會會,過不多久,便恢復正常了。
她這才抖擻了精神,非常有活力地躍了起來,手搭成涼棚,遠遠地眺望了一眼。這一看,卻把她驚了個不輕。
昨晚一路順風,雖然沒有刻意撐船,可小舟已經順著水流,慢慢地漂到了江南。
北江江面,至此,竟然有一層隱隱的紅色。
整整一月的慘烈征戰,早已將江水浸染。
不過,對於這些,雲出早有心理準備,所以,還不足以驚到她。
真正驚到她的,是面前的戰局。
昨兒聽那些蠻族人說,小族長……應該就是草植,便要即位了,蠻族人已經決定撤退,那臨行之前,他們顯然想來一次最後的圍攻。
她竟然不知在何時,闖入了雙方的戰場中了!
照理說,這不太可能啊,如果這裡真的是戰場,那她昨晚不小心漂來的時候,就應該被雙方斥候發現逮捕了,可她竟然就這樣平平安安地‘漂’進來了!漂到了兩軍對陣的正中央……至少,現在正在往正中央行駛。
北江南岸,一溜黑甲兵擺了幾排,刀戟森冷,在晨光下泛著冰寒的光,在他們前面,則是碩大連綿的戰船,無邊無際地排列著,船上旌旗獵獵,黑洞洞的炮口指著對岸,如催命的符咒。
而正中間的一艘戰船尤其巨大威赫,高高的瞭望臺上,一個身穿紫衣的人迎風而立,背後是空曠的天際與初升的旭日,讓她乍然間瞥見,幾乎以為天神。
待定目一瞧,眼睛就有點熱了。
這是他不曾見過的南司月。
戎裝,偉岸,淡然,只是那麼隨隨便便地一站,便有種嶽峙淵臨的氣勢。
讓仰著頭的她,不知道是不是被陽光花了眼,竟有一刻眩暈失語。
而另一邊,蠻族人的攻勢,遠比雲出之前預想的要強太多。
她原以為,以他們的水平,能與南王府對抗足足一月,只怕是用車輪戰堆上去的,而今才知道,她是真正小看了蠻族人。
他們也有自己的智慧。
這條北江是天車塹,也是他們攻進臨平城的最大阻礙,所以,他們選擇了在江面上建浮橋,無數圓木被運到了這裡,全部用耐水耐火的藤條綁緊,再從河岸,一點點地鋪上去,雖然每鋪設一點,便會被南王府摧毀,但水滴石穿,這樣看過去,那浮橋竟已鋪到了江中心。
而那些站在浮橋上,衣著簡單,神色卻倔強勇悍的蠻族人,手中的武器雖然普通,卻都是極其有效的水戰武器:盾牌,短匕,和可以扔擲的長矛。
盾牌用來擋住黑甲兵鋪天蓋地的箭簇,短匕,是潛到水中,鑿穿船底的,長矛,當然是遠攻工具,卻比利劍的殺傷力更大一些。
除此之外,他們還有一個讓雲出想不到的武器。
投石機。
比起南王府那邊的大炮,它或許簡陋,可是威力也不容小覷,那些透過水路運來的巨石,被這種機括彈射後,幾乎只一枚,便可擊沉一艘小船。
現在,雙方都是荷彈實炮,準備就緒。
也許,只是等著那一聲令下,這淺紅的江面,又會變成深紅。
雲出只怔了一會,便趕緊低頭,搶在自己成為炮灰之前,將船搖開。
可也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太邪門,水流速度竟出奇地快,她撐了半天,才偏離了一點點。
另一邊,站在瞭望臺上的南司月,沉靜的側臉,映著金芒四射的光,俊魁無匹,手輕輕地舉起,然後,有力地落下。
炮火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