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路人的議論聲中,一乘外觀豪華的軟簾轎子緩緩地在街上走著,轎簾掀開,從裡面探出了一個美婦的頭來,她頭上碩大的黃芙蓉花隨著轎子的顛簸,花瓣不停地顫動著。
“王妃,沒想到這樣的野花戴在頭上也慣好看的。”緊靠著轎子行走的老婦人,面帶笑意地對轎中之人說道。磊王妃一向偏愛佩戴剛採的鮮花,那花兒插在髮髻,自有一抹靈動鮮活感,嗅在鼻中還有一股淡淡的幽香。可是,長年累月下來,憑是磊王府一個偌大的花園,所種之花也都被王妃戴了個夠。看到磊王妃眼中閃過的那抹驚喜,她知道,她是對那些從未見過的野花產生了興趣。
“嗯,過去看看。”轎內之人說完把頭縮回了轎中,那老婦人便忙快步上前讓抬轎之人把轎子停在珠花鋪的門口。轎子停穩,她上前打起轎簾,裡面探出美婦的半個身子,深紅的團花錦鍛顯出主人身份的高貴。
與珠花鋪兩鋪之隔的吟風樓二樓,月焱飄然而立,定定地望著領著一眾女子往鋪內而去的葉雪梅的背影。
“她姓葉名雪梅,年芳十七。前不久入嶽府,是嶽思駿嫡子的唯一小妾。家中還有雙親和一個幼年的弟弟,父親重病在床。我去她家試探過了,說到王妃時,他們並沒有什麼反映,但是,”月焱身後的莫言平靜的話語起了一絲波瀾,有些灰心的神情間卻又有了一分光彩。本以為可能是王妃在生下郡主之後才遇難,在遇難之前把郡主託付給了他們。但他們卻在聽到王妃兩個字時,一點異樣的反映都沒有,顯然是不認識。好在,他們後面的舉止給了他希望。
月焱迴轉頭望了他一眼,示意他說下去。
“但是在我提到她時,她父母卻急切地說那是他們親生的,而且說話時眼神怪怪的,好似怕我知道什麼。”莫言自信自己沒有看錯,憑著這點,他便不會放棄繼續追查下去,只要有一點可能,有一點希望,他都要拼盡全力去尋找那份答案。
“在沒確定她不是之前,我不想看到她受一點傷害。”月焱神情冷峻,語中透著幾分凌厲。在他徹底放棄以為自己的妻兒真的不在人世開始絕望時,葉雪梅的出現卻又重新點燃了他的希望。倘若她真是他尚未謀面的女兒,那他將不再孤寂一生,他滿腔的愛不再沒有著落。還有他對妻兒的滿腹愧疚,也不會再因為無法彌補的遺憾,而整天如刀尖一般深深地刺痛著他。
月焱的目光再次投向珠花鋪時,正看到葉雪梅送換了一頭裝扮的磊王妃出門,眉頭不由鎖成了一條線,“岳家不是灩城數一數二的富戶嗎?怎麼她一個女子家竟然跑到這鋪子裡拋頭露面做起買賣來了。”
“這嶽夫人早已不在人世,府裡是個得勢的小妾當家,聽聞岳家嫡子一向溫厚敦實、與世無爭,雖是唯一的嫡子,在家中地位並不高。”莫言把自己短時間內打聽到的少量訊息告訴了月焱。
“難不成岳家那麼大的家業,她一個嫡子的小妾,還要自謀生活不成?”月焱聽了眉頭鎖得更緊,言語間不覺帶了幾分怒意。若她真是自己的女兒,他怎麼能看著她與人為妾,更不能看著她這樣任人欺負?
“這個我會速去調查清楚,適當的時候我會……”莫言的眉頭也微微地皺了起來,若她真是自己的主子,他也是不能看到她受一點兒的欺壓的。
“家花自妖嬈,野花更誘人。摒棄家花的富貴之態,這野花插在髮間倒自多了幾分韌勁兒和生氣,這磊王妃倒也有幾分眼光。”看到磊王妃頭上那幾支經過一番修剪與裝配的淡雅野花,月焱冷然的臉龐逐漸柔和,唇角不經意間地現出一抹淺淡的笑意。在他的心裡,已經儼然把葉雪梅當成了他有可能尚在人間的女兒,因為磊王妃照顧了葉雪梅的買賣,從不拿正眼看女人的他竟然破天荒地開口誇起了磊王妃,這讓他身旁的一眾侍衛大跌眼鏡。
“去跟張媽說一聲,讓她去掉府裡所有丫環原有的髮飾,速來這兒為她們購置些野花做為裝飾。”月焱低聲地對其中的一個黑衣侍衛吩咐了一聲,那侍衛在短暫的驚愕後,快速離去。
“讓她記得每天都這樣做。”在那侍衛快要走遠時,月焱又補充了一句。再看向葉雪梅時,他的心情輕鬆了很多。若是她知道自己竟然是出身尊貴的郡主時,她會怎麼樣?會不會像她的父王一樣灑脫、滿不在乎?要是她能喚自己一聲父王,那該多好啊。
卻說珠花鋪內所有的人都在傻傻地盯著櫃檯上那錠足有五兩的銀子,原來的夥計永貴更是一對眼珠快要暴出來,在這兒呆了好幾年了,還沒有哪一個月有這麼大筆的進帳呢,現在竟然只那麼幾朵小野花,便輕輕鬆鬆地淨賺五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