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有聲。
當日她若要拼上一拼也未必就會輸,只是果真那樣,玉致免不了一死,而世弦——
昔日整個崔家賠付在皇權更替下,死傷無數,卻未能叫令妧覺得扼腕。因為那時令妧的印象裡,崔家僅僅是一個代名詞,於她而言遙遠而冰冷。可是如今的世弦不一樣,那是母后去後,漫長數載時光,她渴望得到的一抹親情所在,她當真要拼個你死我活嗎?
她終選擇了沉默,用她的軟弱以對。
就像世弦所說,如今的局面,皇嗣仍舊只有一個,太皇太后的囑託也未必就不成了。可她卻能保全她和世弦的實力,不會讓瑞王等人有機可乘。
她用她的捨得去換那些捨不得,如今看來,倒是值了。
*
鍾儲宮外半壁薔薇爬滿牆頭,翠中含檀,盈盈一幅美景。
世弦自裡頭出來,站著看了半晌才轉身。未上御駕,退盡左右,徑直入了一側蜿蜒小道,碎石鋪就,一路穿花扶柳,轉過花蔭,往前便是太液湖了。
暖風拂面,空氣裡流淌著陣陣花香,他不覺佇足頷首。
一側,似有急促腳步聲傳來,世弦未及睜眼,便有誰直直撞在了他的身上。
昭兒矇頭一撞,一屁股就跌倒在地上,顧不及痛,他一眼就看清了眼前金絲所繡的翔龍錦袍。他一陣吃緊,竟忘了哭。
第十八章 漸變01
昭兒貪玩才與乳母走散,胡亂轉了一通,竟是撞上了父皇。
從他記事以來,父皇於他而言,恐懼敬畏多過那可憐的親情。也許,他尚不明白何為父子。
世弦睜眼,面前小小孩童依舊跌坐在地,錦衣上沾著塵土,他驚恐地瞪大了眼睛看著自己,眼角藏不住淚,眼底掩不住的害怕。
長身玉立的他亦是怔了怔。
他隨即彎腰伸手,分明看見昭兒縮了縮身子,他的大掌已經握住昭兒纖細的手臂,一把就將他拉起來。
母后纖弱,不曾有過這樣的力道。宮人們亦是誰也不敢用力拉他。只有父皇——
這樣的父皇好似和以前都不一樣。昭兒漲紅了臉,定定立於世弦面前,破了口喚他:“父皇。”
孩子的聲音稚嫩,柔柔軟軟的,是這樣的好聽。
世弦一時間怔住,再是淡漠堅硬的心也要被這樣柔軟悅耳的聲音融化了。他施施然半蹲下去,雙手握住那小小的肩膀,艱澀地開口:“再叫一遍。”
“父皇。”
這一聲裡,三分柔軟,七分甘甜,輕易就將世弦心底最後一絲冰涼也捂熱了。
他竟不知不覺地笑了。
那樣的釋然和暢懷。
因太皇太后的緣故,這一個從來就似不是他的兒子,就如今日這般細細看他都不曾有過。怎料這一聲輕軟的“父皇”,卻叫世弦再放不開手。
往日人前,昭兒不曾這樣親切地喚過他,世弦亦不曾這般密切地靠近過他。
原來,自己並不曾那樣厭惡他。
索性就將昭兒攬入懷中,將那小小身軀貼在胸口。他曾無數次地幻想倘若崔太后不曾瘋癲,那他必不會如今時今日般孤單單一人。而此刻,懷中擁著這小小人兒,世弦心裡盡是滿足。這一個也是他真正的親人,是他的骨血。
如今皇權在握,大長公主終究退了一步。世弦卻是時至今日才像是真正鬆了口氣,身上心頭,從未有過的輕鬆。
痛過,恨過,也許有些事真的可以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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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夜裡,一彎新月斜掛。
長廊玉階下,光朦朧,影朦朧。
楊妃一襲竹青之色,素顏素面,不著珠翠,淡淡出來迎駕。
少帝略略蹙眉,昔日他寵她尤甚,她素來喜亮色,胭脂、秋香、妃色,無一不是光彩照人,絕豔依依。他從不曾見她這樣的打扮,彷彿什麼都已不在意。
素手奉了玉盞過來,她仍關切地問及他的起居,笑容裡再不似往日嫵媚,倒生出幾分漠然來。
他接過,徑直擱在一側,淡聲道:“朕知道你怪朕。”
那一切,他不曾解釋半句。
隨風輕曳的薄紗帷幔似剪剪輕雲,帳內燭火明亮,楊妃的眼底瞧不見半分惶恐,只低了頭:“臣妾不敢。”
“雪兒。”他低嘆一聲,驀然握住她冰涼手指,語聲裡似有愧疚。她亦心中一窒,有晶瑩自眼角滾出,幽謐內室,卻聞不見一絲半絲的哽咽抽泣,盡被她悉數吞嚥入腹。
這一世,她只將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