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燁沒有在鍾粹宮過夜,他見到葛璐岱精神倦怠,逗留了一陣就離開了。
一個人在無月的夜晚漫無目的地走著。不知不覺便已經來到了坤寧宮。
“你怎麼還沒睡?”他沒想到芳兒還沒睡著,略微有些吃驚。
芳兒翻了身,面向他:“我睡不著。”
他和衣躺下,天就快亮了。
“等我睡醒了,會不會發現這一切都是一個夢。”
玄燁心頭一酸,將芳兒攬入懷中,殘忍道:“這不是夢。芳兒,承瑞死了。”芳兒沒有回答,只是將頭埋在他的胸口。
“玄燁,你相信玲瓏嗎?”芳兒幾乎從不在他面前提及他其他的女人。她問出這一句,然後耐心地等待著他的回答。
玄燁道:“不信。”
“不信?”芳兒皺眉,“那你為何會將她在自己身邊留這麼久?”
玄燁嘆了口氣:“以前自然是信她的。”但是,那一晚翻雲覆雨之後,他就不信她了。她懂藥理,他也懂。就算意識混沌,他也知道她在他身上使了什麼藥。那種香氣,他很熟悉,因為他曾經在朱顏的湯藥裡放過。
她想要迷他的魂。
“在你眼中玲瓏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
“不管她是怎樣的人,你離她遠一些總是對的。”玄燁自己也不清楚,玲瓏到底是一個怎樣的人。她是他的女人,是他曾經欣賞過的女人,也是他現在想要遠離的女人。
芳兒在心中涼涼地嘆了一口氣,每次和他談玲瓏的問題,他都躲之不及,從未給過正面的回應。這樣的躲閃,讓她覺得這兩人之間的關係愈發的蹊蹺。
但是她不甘心永遠活在一片混沌當中。她問道:“那你愛她嗎?”
“大清的皇帝不會愛上任何人。”
芳兒心中一愣,身子也為之一僵,玄燁清楚地知道懷中女子的各種變化,他繼續道:“但是玄燁愛上了一個叫芳兒的女孩。”
“但是玄燁不姓愛新覺羅……”芳兒的語氣中已經帶著哭腔。正如爺爺所說,玄燁會是一個好皇帝,他不會像他的皇阿瑪一樣感情用事。歷經兩代帝王的教訓,這一代的皇帝已經被塑造成一個沒有情感牽絆的帝國統治著。
統治一個國家不需要感情,需要的是絕情和野心。
在坤寧宮裡,他是她的玄燁;走出這扇門,他就是大清的皇帝。
其實,玄燁高估了自己,一個人怎能將自己的理智與情感分得那樣清楚。
第六十六話 眾矢之的
從小她便被家人告知,自己是一個與眾不同的人。
她是人中龍鳳。
隨著年歲的增長,她也未曾覺察出自己到底有何特殊之處。一個偶然的機會,她終於發現自己的過人之處——她擁有超強的自我恢復能力。
這也是後宮生存的必備能力之一。
經過一夜的休整,葛璐岱的精神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
清晨,映雪進屋替她梳洗,當她正在為她的主子挑選衣服時,身後的葛璐岱問道:“承瑞的奶孃呢?”
映雪想了一下才回答道:“我也不知道,好像從昨天,大阿哥……就沒有見到過她了。”一說到大阿哥,映雪就自知失言,連忙打住。昨天,自己只顧著傷心,竟忘了原來承瑞的奶孃一直都不在鍾粹宮。她不會是畏罪潛逃了吧?
“你叫些人把她去找來。我有事情要問她。”葛璐岱走到衣櫥前,拿了一件淡青色的衣服,“我就穿這件吧。”
映雪應了一聲,就匆忙下去了。映雪嘴上雖沒說,但是她的主子的表現確實不像一個正在承受喪子之痛的母親該有的。
昨日奶孃迷迷糊糊地打了一個盹兒,醒來時發現小祖宗又不見了。她以為承瑞又去了坤寧宮,正準備去尋他,忽的耳畔就響起承瑞的話來——“奶孃,我們去摘荷花好不好?”
原來她是聽見他在喊她來著,只是人的意識像是被什麼東西纏住了,怎麼也拎不清。
她邊往御花園承瑞常去的那個小池塘跑去,邊小聲祈禱著千萬別出什麼事情才好。但是她的心底已經有不想的預感升起。當年她的長子出事那會兒,自己的心就像是現在這般亂跳,心臟一下一下地敲擊著胸腔,那力道大的彷彿隨時都能突破束縛破體而出一般。
她的雙腿發軟,一步一個趔趄地朝前走去。遠遠地她就看見深綠色的褂子漂浮在荷葉中間,她的腿終於支撐不住自己身體的重量,軟癱在了地上。
但是,只一會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