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言青未答,他直徑蹲下了身,從身側拿出了酒與草藥。
從初時奕輝便是赤著足。——她的鞋染滿了鮮血,在逃跑時便會留下罪證的足印。於是她在途中就棄了鞋,赤著雙腳奔走于山野間,雙腳早已磨出了血泡,傷痕累累,疼痛的早已麻木了。
奕輝蹙眉低眸看著自己濃血蔓延的雙足。在這皺眉間,那個單膝跪在她身前的青年已一手托起她的腳,開始細緻處理其傷口。
“多謝。”
奕輝有些侷促,卻作出坦然而受的模樣。她的目光瞟向木言青手邊的草藥,緩聲問道:“這些藥是你方才採的?”
青年的小夥頭未抬,他細緻的處理著傷口,只應聲答道,“嗯。是‘月見草’。消炎止血,對傷口的癒合也有效。”
“多謝你,木言青。”
“要說謝,這裡的大家還要多謝姑娘。若不是你冒險牽制那些官兵視線,我們也不會那麼輕易就到現今。”
“這沒什麼。”奕輝坦然而受。覺得自己臉皮似乎越發的厚了。她想,這次即使不是自己提起出逃,也許之後也會有人再次提出。她只是利用了眾人的心意,來堅定他們逃脫的決心罷了……
“方才姑娘受了那般委屈,害怕麼?”
奕輝愣愣,才知對方是說方才她差要失去貞操的事情。
“害怕。不過幸得你們相救及時。”將辛酸紛雜斂盡在心底。奕輝平靜的回答。她想幸好‘月白’不在這裡,否則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又會失控的抓住對方的衣襟,轉進他的懷裡失態的哭號了。
木言青沒在回答。他仔細的用酒洗去奕輝雙足傷口中的汙泥與碎石。酒精刺激的傷口有些疼,但奕輝已經沒什麼特別大的感覺了。
兩人靜默了下來。坐了一會,奕輝突然聞到了從空氣中傳來的一股生血的腥臭伴隨著皮脂燃燒的焦糊味。這令人畏懼的氣味令奕輝再度想起了自己今早犯下的殺戮。郭府後院的情形再度在眼前顯現……鮮紅妖冶的血刺疼了雙眼,刺傷了脆弱的心……
——她殺過人了!!她是個不擇不扣的罪人?!!
奕輝驚懼的閉上的雙眼,再度陷入了自我的混亂之中……
在這時有人用力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將她從灰暗的心緒纏繞間驚醒。
奕輝一顫,重新睜開了眼睛。
眼前是兩個面熟的征夫。那兩個漢子正互相推搡著,見她已睜開了眼,便滿臉堆笑的朝她小步挪了過來。那笑容裡帶著幾分欣賞與感激,還有幾分討好的意思。
他們倆是方才譏嘲她,然後被李虎呵斥住的兩人吧。小眼睛的叫‘鵲蛋兒’,黃面板瘦高個兒的是‘阿光’。奕輝回想了一下,很快就記住了這兩人的名字。
“嘿嘿,大丫頭,剛才你很辛苦,呃,很累了吧……呃?!”瘦高個兒的‘阿光’話說了一半便被一旁的‘鵲蛋兒’狠狠敲了一記。‘阿光’不明所以的摸摸腦袋,見了‘鵲蛋兒’的臉色,片刻才恍然大悟,立刻漲紅了一張臉。
“呵呵,姑娘你別聽他胡說。這麼晚了,姑娘一定也餓了吧?”‘鵲蛋兒’滿臉堆笑,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兒,說著他哈著腰小心翼翼的向奕輝遞來了一塊焦糊糊的東西。
奕輝有些好笑的看著眼前兩個漢子。笑容正欲展開,卻在看清對方手中那所謂的‘食物’時,凝結了。
‘鵲蛋兒’口中所謂的食物,是一塊半生不熟的肉塊,黑糊糊的碳灰下猶帶著絲絲血絲。濃烈的血腥味與皮脂焦糊的氣味撲鼻而來,令奕輝一陣昏眩。讓她甚至來不及抑制臉上出現的厭惡,便已捲縮起身子乾嘔了起來。
荒郊野嶺哪裡來的肉塊……?——對方手中所拿的,竟是一塊半生的人肉……!
“喂!你們倆個瞎鬧和什麼!?人家是個姑娘家,能吃這些麼!?”一旁的李虎見了,又是一聲斥罵,說著從腳邊的屍體身上摸出半塊饢餅,向奕輝拋過來。
‘鵲蛋兒’和‘阿光’兩人愣了愣,這才想明白過來,知道自己辦錯了事,忙摸頭吶吶向奕輝告罪,哈著腰急著退了回去,中途又被李虎重重踹上了一腳,“聰明點!”
“姑娘沒事吧?”木言青接下了拋來的餅塊,遞給了奕輝。
奕輝虛弱的抬頭,目光掠過木言青,恰見他身後,李虎腳邊那具早已被砍得血肉模糊的官差屍體,胃中一陣抽搐,又是一陣乾嘔。
“現在食物緊缺。大家已經被餓了三天了。姑娘見諒。”木言青面色平和,略帶了些歉意的看著奕輝。
看樣子,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