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何時變得如此憤世嫉俗?!
奕輝怔住了。
…… ……
告別李大夫後,天頂的夜幕已完全籠罩了城池。夜霧暗湧,城裡沒有宵禁,可此時卻已是孤影難見。寬闊的街道在此時顯得冷清寂涼。
傳說中的‘不夜城’,在此時,亦也不過如此。
護城河沿岸已有幾株遇寒早放的梅花,在寂涼如水的月夜裡散發著陣陣幽香。芳魂如酒,似醞釀著一段段悽美動人的幻夢。
明明夜風寒冷,吹拂在身上令人冷的發顫,但是奕輝的心卻在這個時候不可思議的平靜了下來。好像暫別塵世的喧囂,將靈魂放遊於天地,竟可以讓心理得到片刻的安寧。
她想要洗滌淨心底那莫名的恨世與忿俗。她不喜歡心靈受到任何事物的動搖。
這種莫名多出來的灰暗情緒,似乎不是源自於自身一樣。這令奕輝感到了莫名的危險。
是身體裡的煞氣影響到了她麼?還是真如公孫異所言,她的身體裡貯藏著一隻‘惡鬼’?
……?!瞬間心底有湧出了灰暗的火焰。——她為什麼要不明不白的遇上這一切?!明明說她是‘天帝的選擇’,可是到頭來,她連一點好處都沒有碰上!幾經折騰,現在又生著怪病,被人家告知自己命不久矣!
——她的生命怎能這樣不明不白的為他人所奪?!
她又忿忿不平自艾自憐了起來。內心片刻的安寧就這樣再次遺失了。
奕輝就這樣一路糾結的慢慢走回了‘醉夢樓’。她自然是遲了,樓裡管事已安排了別的‘相幫’替她代班,吳管事為此發了一通火氣,甚至扣掉了奕輝半個月的工錢。奕輝心痛之極,卻又再無辯解的力氣了。
“今夜你不必再工作了!既然身體有毛病就趕緊回去躺著,省的明天又是這副病懨懨的模樣惹人心煩!”
吳管事語氣不善。
若是放在平時,奕輝定要揚起個笑臉,頗為狗腿的扯呼上幾句。然而此時,她只是垂聳著肩,塌著嘴角,低首默然。
吳管事見奕輝這番模樣,又嘆氣:“唉,去吧去吧,回房休息,你現在這模樣可實在不討人喜歡。”
奕輝默然點頭,遂拖著麻木的雙腿轉身。她緩慢的上樓,在路經公孫異那座時,無意瞥見了對方隱隱陰沉下去的雙眸。霎時,奕輝心底到升起了幾分快感。——她就是要‘杵’他兩下子,她才舒暢!‘公孫’這個人控制慾望太強烈了!憑什麼非得要他來控制了自己?
…… ……
在進屋前,奕輝聽到了樓下突然爆發出熱烈的歡呼聲,幾乎要將這屋頂都給掀了起來。她突然想起了,今晚‘玉悅’要登臺獻藝。她傾身,憑欄望去,卻見樓下賓客目光皆已朝至舞榭的方向看去。
輕快的絲竹調響了起來。半空中絲帶翩飛。而那身繞彩紗姿態纖柔的舞姬便在眾人愈發炙熱的目光中至半空悠悠旋落。
舞姬以紗巾掩面,但人們仍然可以透過她那顧盼生輝的雙眸來揣度她美麗的姿容。
有絃音驟響,如玉珠落盤,舞姬媚眼如絲,波光流轉間已合拍而歌。
“天地悠悠過客匆匆
潮起又潮落
恩恩怨怨生死白頭
幾人能看透
紅塵呀滾滾痴痴呀情深
聚散終有時
留一半清醒留一半醉
至少夢裡有你追隨
我拿青春賭明天
你用真情換此生
歲月不知人間多少的憂傷
何不瀟灑走一回”(歌詞選至:葉倩文《瀟灑走一回》)
清越的歌聲自她唇齒間流瀉,嫵媚間又帶上了尋常女子難及的大膽出格,隨之而來的還有那屬於女性獨有的清傲與堅韌。這種情態令臺下的當權者們感到了新鮮。
玉悅唱的是熟悉的曲調,是她與奕輝故鄉的歌謠。但這卻又在絲竹管絃的映襯間顯得陌生。
……那晚紗舞翩躚,明燭耀彩,賓客的歡呼響徹似能達雲庭九天。那一夜是‘醉夢樓’自戰亂以來最熱鬧的一夜,那一場新奇的歌舞以及其演繹者的大膽出格,成為了那段時間裡王公貴族們津津樂道的話題。
只道是,那身姿妙曼的異國舞姬如月下梨花似雪、朝雨中海棠含露,令人驚令人醉,痴痴迷迷仿置身於仙境,恍然間,那些世俗煩憂盡拋去天外,讓人沉醉其間,只餘酒與夢幻相伴。
舞姬‘玉悅’一夜成名!
於是在那一夜,‘醉夢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