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對我脖子上的傷疤也只是稍稍慰問一下,見已無大礙便立即轉移了話題。
或者,是因為辛鳳嬌氣死了她孃親,老爺子一直耿耿於懷?
可是,他對大太太感情很深嗎?好像不是。如果是,怎麼大太太去世當年就耐不住寂寞又娶了一房?顯然是個薄情寡義之人。但他對這位義子可是比親兒子還親。這不,兩人又促膝而談聊起生意經來。
我即便想插話也插不進去,然而卻被我“爹”要求坐他倆邊上旁聽,還拿“多替忠國分憂,學著點兒沒壞處。”約束我。
“……把現有的紙幣,包括每日的生意收入想法子全部兌換成黃金。只要貨被人買去,我們立即買回黃金作補充,然後把購入的黃金存入滙豐銀行作抵押,購入英鎊或美元外匯,作為向各大洋行訂貨之用。”爾忠國說起貿易的事一點也不含糊,完全像個經商經驗 (炫)豐(書)富(網) 的大掌櫃的。
“極好,但是和這些外商洋行談生意不容易,我看是與虎謀皮啊,當年八國聯軍那會兒洋人沒少禍害咱們中國人。”
“爹,您放心,都是老客戶,知根知底。他們是隻在乎盈利的正經商人,跟那幫執槍的強盜不一樣。”
“可我總覺得你這貿易不能鋪張太大,資金方面萬一不夠充裕,就會出現紕漏。”
“爹說的是。”爾忠國畢恭畢敬地回道,“好在商行基底厚實,又有有力人士幫忙,即使我們出相當高的買價還是合算的。表面看貴价買入洋行積存的舊貨很不合算,但盤算一下,不會虧。貴价入,便貴价出,甚至偶爾無利可賺,賤賣或白賺,也是要做的,維持營業、保證不斷貨。淪陷區最缺乏的就是生活所需,不愁銷路,只愁沒貨,我們存貨充沛,商譽良好,顧客便主動上門來。”
辛老爺聽得高興,不住點頭。“我前些日子去你那裡看過,二掌櫃的非常客氣,說存了不少米和麵粉願意平價賣給我的鋪子。我就在想啊,這米和麵的價格有漲無跌,銷路雖好,但不易貯存,資金不要太多壓在這上面。倒是罐頭食品、呢絨、布匹、洋酒、香菸、瓷器等可以多存些,不受時節性影響,同樣也是熱銷品,穩妥些。”
“還是爹思量周全。”爾忠國唯諾道,對長輩的教誨十分恭順。
“另外,我剛看到一批貨是從英美廠商那裡訂來的,為何不就地取材?哪怕從香港採購也便捷許多。香港洋行存貨多,正愁找不到大主顧,要價不會太高,且運輸期短,何必舍近而圖遠?”我“爹”有些納悶地看著義子,“英美路途遙遠,萬一海上耽擱,運到家裡說不定便錯過時機,接補不上空虛啊。”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我想這您老可就不明白了,爾忠國是特務啊,他捨近求遠弄進來的沒準是用來製造槍炮的材料零件,哪能跟買蘿蔔青菜似的就近取材?反正就算買賣虧了也不是虧他自己的錢。他那大掌櫃的身份不過是個殼子,你還真以為他全心全意在發展商機啊。
“這不過是試探性的貿易,”爾忠國耐心解釋道,“有些純粹出於私交幫幾個朋友進口些當地洋行弄不到的貨。但是請爹放心,大多數的貨物是就地取材。我們和太古和怡和商行接洽甚多,類似乾果、牛油、餅乾、麵粉等熱銷貨陸續進入貨倉,很快就會堆滿。奇貨可居,不足為慮。”
“那就好啊。”我“爹”十分滿意地點點頭,目光中充滿讚許。
“嬌兒,早就讓你學些務實的東西,你就不樂意。如今可好,我們談些個正事,你聽也聽不懂。唉,真不知你心裡如何想的。”
“務實的當然有。”我看他看向我的目光明顯帶著失望,便想乘機開溜——坐在這裡太難受。
“是嗎。”我“爹”帶著不屑說道。“說說看,這些年你做了什麼務實的。”
“如果爹開餐館,我的務實自然落到了實處,我想生意不會差。我會好些個拿手菜,嘗過我手藝的人都讚不絕口。”
“唉,這叫什麼務實?女人家拋頭露面開餐館,不妥不妥。那些食客多半不是衝著你菜的口味而來,這個想法要不得。”
果然是封建家長一個,這也不行,那也不行。
“我做幾樣可口的菜孝順爹如何?”我站起身說道。
“去吧。我倒真想嚐嚐你的手藝。”
如同得了特赦令,我立即鑽進廚房。
只要能避開爾忠國,怎麼都好說。
跟小眉和另外兩個僕人一道,我張羅著晚餐,很快擺滿一大桌色香味俱全的菜餚。
二奶奶不知何時加入聊天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