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易掛!”
“是啊,想掛沒那麼容易,我還等著喝喜酒呢。”我故作鎮定,邊說邊拿衣袖摁去他額頭上的冷汗。
他反手一扣,將我的手緊緊抓住隨即往外一甩,“給老子端酒來!”雖然中氣很足,但感覺他的神志有些恍惚,因為雙眼不時地向內集中。
幾個人一起看向我。“去,聽你們大當家的快拿酒來,再拿一條幹淨點的毛巾。”我頭也不抬地吩咐道。
不久,酒和毛巾都遞到我面前,我一手託著他下巴,一手舉起酒瓶朝他口內倒酒,待他咕咚咕咚喝了兩大口後,我將酒瓶拿開,拾起一段樹枝塞在他嘴裡,再將酒瓶口對著毛巾澆下去,在揭去傷口覆蓋物的一瞬間毛巾摁上去……
“啊——”穆少衝殺豬般地慘叫起來,“你、你想疼死我嗎?”他猛然睜大眼睛,眼眶裡噙滿淚水。
“別睡著,小子,睜大眼睛。”此刻,我才發現自己的心如此堅硬、如此冷酷,竟覺得他的慘叫聲格外悅耳。
“替我……剜出子彈!”穆少衝叫道,隨後齜牙咧嘴。
“我?”感覺心咯噔一下,沒聽錯吧。他瘋了?
“不敢?哼哼,爺這條命算是……誤在你手裡了。”他惡狠狠地瞪著我,似乎要扇我一巴掌才解氣,突然又似洩了氣的皮球軟了語氣,“算了,你就是個外強中乾的女人!哭什麼?好像我已經掛了似的。讓我自己來!”說著,掙扎著側過身,猛一把攥住匕首,可沒等他拿穩刀把,“啊”的一聲慘叫,身體隨即癱軟下來。
瘋了,哪有傷員自己給自己剜除子彈的,再說誰知道子彈停留在什麼部位,是否牽動重要的神經?
血滲出傷口染紅了裹纏在腹部的毛巾——剛才他這一動彈再次牽拉到傷口,若非實在忍受不住劇痛,他斷不會當我的面“丟臉”地叫出聲來。
我全身發軟——還有多少血經得住這麼流的?我連看的勇氣都沒了,更別說替他剜除子彈這麼可怕的活兒。
穆少衝緊閉雙目,呼吸有些困難。我把著他的脈搏數了一陣子後越發擔心。心跳每分鐘接近130次!再拿手放到他的額頭一試,估計體溫不會低於40度。
我的心急跳起來,他能否撐到爾忠國回來的那一刻?
穆少衝渾身打顫,腦袋不規則地晃動著,四肢痙攣。
我該如何讓他保持清醒?
如果池春樹在,一定可以妥善處理槍傷,竭力挽救他的性命,可現在他不在身邊,完全指望不上啊。
我的大腦像攪亂了的一鍋稀粥,混亂不堪。
四周死一般的沉寂,大家都緊張得幾乎屏住了呼吸。
我晃動著穆少衝的身體大叫:“喂,你醒醒,不能睡著。小眉等著你回去呢。你聽見了沒有?你不能丟下小眉一個人!你這個混蛋,招惹了人家,就該負責任到底。聽見了沒有,臭土匪……”
我越罵越沮喪——小眉剛享受到幸福的滋味就要體會痛苦的滋味嗎?不要啊。
“穆少衝!”我直呼大名,“你已經跟小眉‘嘿咻’過,是個爺們就別跟豆腐似的一碰就碎。一顆子彈算什麼,老孃我又不是沒捱過日本人的子彈;少跟我來這套!看著我啊,眼睛睜大點看著!你願意輸給一個娘們兒嗎?”
穆少衝五官挪位,滿頭滿臉的冷汗,還不時翻白眼兒。我的話不知他聽進去多少。
為了不讓他睡過去,我繼續刺激他:“穆少衝,你要真是個爺們兒,就給老孃睜大眼睛不許閉上,不然我捅你一個大窟窿!”我拾起他剛才掉落的匕首威脅道。
穆少衝艱難地露出笑容,或者那不能稱作笑容,因為比笑難看多了。
“嫂子,你……你真兇啊!”他咬著牙說道,嘴唇直哆嗦。
“我已經算和氣的了,你沒見過我最兇的樣子。”我笑起來,但聽上去像哭的聲音。我想我的神色一定很不爭氣。
這時候,我必須鎮定啊。為了小眉,必須讓穆少衝保持清醒。
“小眉,小眉……”穆少衝一邊抽搐著,一邊呼喚著小眉的名字。
“對,多替小眉想想,你要挺住,一定要挺住!她做的菜多好吃啊,剛剛就煮了一大鍋紅燒肉等著你去品嚐呢。你真他媽能吃,半鍋紅燒肉都被你消滅了,還一口氣吃了四碗米飯,五張烙餅,三隻饅頭,二根黃瓜……”我胡言亂語著打岔,也不知道這種吃法會不會撐死他。
手被穆少衝死死地握住,幾乎骨折,任我怎麼努力也抽不開,但令人欣慰的是他沒暈過去。
只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