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主動邀請她跳舞卻總是踩她的腳,因為我根本不會跳那種交際舞。她起初以為我是中國人,還猜我來自於東北三省,後來她說是因為我中文說得很好,而且個子比較高,跟她印象中的日本人不太一樣。
我並沒有隱瞞我的國籍,當我告訴她我是日本人,她立即露出遺憾和厭惡的眼神。那時,東北三省已經被我們國家佔領,作為中國人她對我沒有好感完全可以理解。
那次之後,她對我的態度發生了很大轉變,根本不再理我,可對我來說簡直是災難,因為我愛上了她。我從沒想過會自己愛上一個中國女孩,一切都那麼不可思議。
她信基督教,經常去教堂做禮拜。為了接近她,我也加入基督教。她喜歡打網球,我便請了私人教練突擊學習網球。那時候的我真是瘋狂啊,一心要得到她的青睞,無論颳風下雨,天氣變化都準時出現在她的公寓外。無論她願不願意理我都熱情地向她表達我的愛意。
就這樣整整一年時間。有一天,她終於對我開口,卻是充滿敵意地問我:‘你是特務吧,接近我什麼目的?’我非常吃驚,因為我的確是特務,只是我一向對政治缺乏興趣,即便當了特務也是一個很失敗的特務。但她這麼問,我感覺她很敏感,於是更想多瞭解她一點。後來我不擇手段滴打聽到了她的底細,這才知道她祖籍南京,家中好幾個親人都是為政府做事的。她同樣也是政府資助培養的特等生,回國後將在國民政府就任要職。
她討厭日本人不僅僅因為這些。她的祖父曾是北洋水師的一位軍官,在甲午海戰中負了重傷以至於不治身亡。她對日本人的仇恨由來已久。後來我再次找到她,坦誠地告訴她我的一切背景,希望用我的真誠誠和愛意彌補中日戰爭造成的陰影。她冷笑著拒絕了我。
我沒有氣餒,一如既往地去見她、並保護她免遭麻煩。有幾次的確幫上忙了,我的柔道發揮了作用,擊退了幾個妄圖襲擊她的地痞流氓。就這樣,又過了大半年。一天,倫敦下著罕見的大霧,我去見她的時候被一幫不明身份的人襲擊,他們威脅我離她遠一點兒,但我還是帶著傷去見她。
那一次,她含著淚再次拒絕了我,但留下一句話:‘如果你不是日本人多好。’就是那一次,我知道她心裡也是有我的,拒絕我只是因為我的身份。
彷彿得到了鼓舞,我更加熱情地追求她。在我第五次為了保護她受傷時,那一次也是最重的一次,我不得不在醫院裡躺了整整七天,每天都在想自己會不會就此死去,永遠也見不到她了?
第八天時,她終於來看我。當她取下帽子我驚呆了,她竟然為我留起了長髮。她說不想等到她的發留到足夠長時,我已經不在人世,再也看不到她長髮飄飄的模樣。她說她不想一生遺憾,因為她也早就愛上了我。
那一刻,我感覺自己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
出院後,我們開始熱戀,完全忘記彼此的身份和國籍,只想從此守候一生。我寫信回國請求父母同意我娶她,但全家人都表示反對。出乎意料的是我舅舅很贊成。他認為我的選擇非常正確,但條件是要讓阿寧跟我回日本。我知道阿寧不會同意,因為來自她的家庭方面的壓力也很大,想得到來自家庭的祝福根本不可能。最終,我們自己做主在倫敦結了婚,並說好永遠不給對方強加政治上的一切思想,為了我們的幸福,我們寧可一輩子漂流在國外。
幸福是如此的短暫,一年後,中日戰爭全面爆發,那年九月中旬,阿寧接到家裡發來的急電,告知她二哥在淞滬會戰中壯烈殉國,並分析日軍很有可能沿江而上攻打南京城,出於安全考慮請阿寧不要考慮回國的事。
我知道她跟家中一直有書信往來卻不知她為何提到歸國一事。阿寧敷衍我她一直想回國一趟將家事處理妥善,如今戰事緊張,她無論如何得回去一趟將母親接出國。我立即決定跟她一道前往,但被她毅然拒絕。她說以我的身份回去只能增加許多不必要的麻煩,並說她會抓緊時間安排好一切很快回來,讓我一定要放心。恰恰在那個時候我接到父親戰死偽滿國的訊息,要趕回國內奔喪。我無心思慮更多便答應了她,誰知她這一去竟然成了永別。她回到南京家中報平安時才對我說起她已有身孕的事情,因為怕我知道了不放她走所以故意隱瞞了這一狀況。
我回日本參加父親的葬禮,跟阿寧一直保持著聯絡。我希望她儘快回英國,而她執意留在國內。
進入十二月,她跟我中斷了音訊,我當時預感就不太好,一心想到中國找她,但我被政府召去負責徵兵,困在日本無法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