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聽見了,還問。
“我不想解釋。你愛用不用。”
“怎麼,他可是——”
“可是你沒能殺了他,如今他易容了更不好捉。不過我知道他的相貌,我給你畫出他現在的模樣好了。儘快找到他。這個傢伙必須死。”說幹就幹,我找了紙和筆,將喬泰現在的模樣勾勒到紙上。
當爾忠國塗抹完藥膏重新穿好衣服時,我已經在為喬泰的畫像做細節上的修改,自我感覺挺接近他的原貌。
“是他?”爾忠國拿起畫像看後大吃一驚。“我見過他,這不是……”
“誰?”
“不知道。”爾忠國蹙眉露出懊惱之色,“他居然從我的眼皮底下逃走了。昨天早上我還盤查過此人。”
“哦,不奇怪,他比泥鰍還滑。如果他逃得遠遠的,倒給大家省了麻煩。”
“就怕他不願意逃得遠遠的。” 爾忠國將畫像塞入口袋內,乜斜了我一眼。
“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哼哼。”
他這一聲哼哼倒讓我安了心,像他自己。先前那個軟弱無助的他實在讓人擔心,好在只是那麼一小會兒。
正打算打發爾忠國離開,樓梯口又響起了動靜,“是龍鬚川進。”我聽出他的腳步聲,心裡一緊,伸手便要關燈,被爾忠國攔住,他搖了搖頭,低聲道:“他一定是看到燈亮著才過來看,不要引起他的懷疑。”
“那你先躲一躲。”
爾忠國又搖搖頭。“不必。他不會進來。”
看他很肯定的樣子,我便不再說什麼。
轉眼,龍鬚川進的腳步聲來到房門口。他在敲門。“我的王,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嗎?”
“沒有。謝謝。”我回道,心想他是不是有所察覺。
“時間還早,請再多休息一會兒。”他說完,隨即離開又下樓去。
聽他的聲音消失在遠處,我舒了一口氣。
“他是個很不錯的日本人。”爾忠國斷言。“十分難得。”
“你這麼看?我太高興了。我希望你能和他成為朋友。”
“也許吧。”爾忠國遲疑了片刻,“他是唯一一個我不想動手幹掉的日本人,儘管他是個日本特務。”
“你這麼肯定?”我有些吃驚,心下想我跟龍鬚川進交往這麼久還沒對他完全放心呢,你才跟他打過幾次
274、兩個世界 。。。
交道?”
爾忠國回道:“這方面我比你會識別。從他上次為了你想殺我那件事中就看出他這人有正氣。他對我有成見不錯,但完全出於個人情感,並非民族對立情緒。如果他想對付我就不是現在這個態度了。我相信一個人的正氣不是靠偽裝就能偽裝得出來的。”
他的睿智判斷令人折服,我同時在想他是不是對龍鬚川進有了惺惺相惜的感覺?
“再說,多一個朋友總比多一個敵人好,你希望的正是我希望的。”他又補充道。
他如此固執的人都能這麼想,我想龍鬚川進那邊也會鬆動吧。
回想起自己對龍鬚川進的種種偏見,心中有愧,正尋思著早餐時是否向他道個歉,爾忠國靠近我,神色凝重地說道:“近來發生了很多事,鬼子的勢力無所不在,手段既狡猾又殘忍。我們勢單力孤,行動起來如履薄冰啊。”
現在才是1940年,最艱難的時刻還沒到。一旦太平洋戰爭爆發,鬼子無比猖狂,那時才是淪陷區最黑暗的時刻,也是他最艱鉅的時刻。
我感覺到他肩負的沉沉壓力,就如同他自己說的,幾乎壓垮了他。
“你能行,我相信你能挺過去。”
“萬一挺不過去呢。你會不會後悔失去我?”他苦澀地笑著問道。
我的心一陣驚慌,這個問題太沉重,我根本不敢想象。頓了片刻,我朝他淡然一笑:“你這樣的壞人不適合當英烈,還是等著遺臭萬年吧。”
“在我還沒有遺臭萬年之前,我想沾點你的芳香。”長臂一撈,將我兜進他的懷內。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氣息強烈地散發開,令我神智迷亂。
“你、你不會打算等天亮了再離開吧?”我掙扎了一下。
“別亂動,也別說話,我在聽你的心跳,還有,我們孩子的心跳。”
我一動不敢動,生怕他聽出我心跳的異常。
“你的心跳得好快。孩子的還聽不到。”他柔聲說道,吐出的氣息撩撥著我。“只有你在,這個世界才是活的,我也是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