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春樹離開軍官宿舍,搬進位於日租界和德租界交界處的新居。我幫他佈置了房間。鄒淼玲和高銘銳也一道來幫忙,可他倆又早早地藉故離開了。鄒淼玲臨走前還責備我們倆太浪費,出於節約考慮只保留一處落腳點即可。
他倆走後,我也作別。池春樹要求我多留一會兒,說很想聽聽我的意見。之前鄒淼玲和高銘銳建議他開一家診所,可他並不想那樣,因為老狐狸答應放他離開的條件是一旦軍醫部有棘手的醫療任務他必須隨傳隨到——帝國的利益高於一切。他脫下的是制服但無法脫開一個日本國民的責任。目前具體可以做些什麼他也沒考慮好,但他覺得無論從事什麼應該方便跟大家經常碰面,除了可以及時商量事情,更可以共進退,應付日後更加艱難的幾年光陰。
我知道他是不放心我,想更好地照顧我。感動的同時,我建議他先好好休息一陣子,就當是給自己放假。當軍醫的這些日子,他沒少吃苦,比一年前更顯瘦,但也磨礪出一股堅韌的陽剛之氣。
“累不累?”他摘下圍裙和袖套問我,“幫我忙碌了半天,請你吃飯吧。”
“還好,沒覺著累,也不覺得餓。”我倚在門旁看著自己的腳尖,感覺他在刻意挽留我。
“很久沒靠我的肩膀了,在日本人那裡一有空就被拉出去操練,過來看看是不是更結實了?”他將我拉過去,並把我的腦袋摁在他的肩膀上。
“嗯,是結實了。”我故作輕鬆地回答他,本想離開他的肩膀,卻發現自己很想靠一靠。
像尋求避難的小貓一樣撕去矜持,我順從地倚在他的肩頭一動不動。
很久沒這樣靠著他的肩膀了,有一年時間了吧。
他的手環過我的臂膀,輕輕地摟著我,讓我的頭枕在他頸窩裡更'炫'舒'書'服'網'些。
四周靜靜的,我的手被他握在掌心裡摩挲著。就這樣,良久良久……他似在用無言的溫情慢慢撫慰我那些看不見的傷痕——我忘了,他是個優秀的醫生,而且是可以醫心的良醫。
如此的安靜,時間也彷彿靜止。
“拾伊,”他吻著我的發輕聲喚道,“有一件事想徵得你的同意。”他說完,心跳加速。
我意識到此刻的不同尋常。
抬眸看向他,只見那對澄澈的眼眸正泛起春水般溫柔的笑意。“雖然有趁人之危之嫌,可是我還想問你一句:願意嫁給我嗎?”
儘管已經預感到他有不同尋常的話要說,但我還是驚愣了一下。
怔怔地看著他,心底
194、上花轎 。。。
巨浪翻滾。我可以嫁給他嗎?我這樣的女人,還配被他擁有嗎?
那雙摩挲著我的手瞬間不動,我感覺出他的緊張。“你、你還願意娶我?”我白痴般地問他。
他放鬆下來,眼神溫柔極了,如清泉般澄澈乾淨,但是隱匿在那兩汪清泉後面的似有一抹遲疑的弧光忽隱忽現。
“怎麼,你——不願意?”我輕聲問道。也許他心中那個純潔無暇的天使再也回不來了,他心裡有疙瘩。男人好像都很在意這方面,那麼他問我是否願意嫁給他是隨口說說還是……
“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他立即答道,捏了一下我的手心。
扶我坐正後,他認真地看著我說道:“你知道我希望你嫁給我不是一天兩天的事兒了。可是,在發生了這麼多事情後,我不敢肯定你是否真的想好了嫁給我?我……我並不沒有你想的那麼好。拾伊,我是人,也有私心雜念,也有做錯事的時候,我也並沒有你想的那麼堅強、那麼理智、那麼豁達。傷心時,我會忍不住掉眼淚,氣急了甚至想動刀子捅人。只是,對你,我一點兒辦法也沒有。我像中了魔咒一樣沒法阻止自己不愛你。有時我恨自己太軟弱,是否早點霸道一些便可以避免後來發生的事?是否勇敢一點便可以實現我期盼已久的幸福?但是我做不到。我的軟弱阻止我採取更有效的行動。我活得好狼狽,連外面那些樹都比我春樹活得有志氣。 拾伊,我無所謂暴露我所有的弱點,但是,我能聽到你一句真心話嗎,果真願意嫁給我?”
可憐的春樹!因為我,他竟然把自己貶的一無是處。他的信心,他的志氣,他的孤傲原來都是為了我才留存在曾經堅定的意志裡的。然而,也是因為我,他擊碎了它們,只剩下被動、消極等待的虛弱——全是我的過錯。我該如何彌補對他犯下的罪惡?我欠他的越來越多……
我探出身體,輕輕在他的唇上印下我的承諾。這是我們認識以來我第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