釋放的巨大罪惡,是強者對弱者的掠奪和塗炭。 它帶來的唯一產物就是悲痛和感傷,無數人的悲痛和感傷,無窮無盡的悲痛和感傷,只要活著一天,就像這刀疤一樣永遠難以消除。我的好朋友,我的同鄉,我的親人,一個又一個消失在這場戰爭中。多少母親在歸國大隊中找尋自己的兒子,多少年輕女人抱著孩子在人群中尋找自己的丈夫,多少女人想找到自己的哥哥、弟弟或熱戀著的愛人。可是多數人都回不去了。多少妻子,母親,兒女再也等不回他們了,等回的只有他們的遺物或骨灰盒啊。”
龍鬚川進說到此,哽咽住。他的眸中瀰漫著一層水霧。
我靜靜地看著他,心裡湧動著不平靜。他今天說了很多——太多的——廢話。他今天來找我就是為了證明他自己跟其他鬼子不同、更具有人性嗎?
可是,為何偏偏選擇今天?
“我的王,我不想隱瞞任何心中所想,告訴你這些是要讓你知道我的心並不邪惡。我不想參與這場戰爭,但我無法迴避,很多人都無法迴避。去年,春樹找我救你時,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你,可你沒有看到我。就是那一次,見到你的第一眼我就喜歡上了你。當時我的心在告訴我要保護她,一定要保護她,她是個受傷的天使墜落在這個罪惡的凡間,不能讓她受到傷害。我把你當做心裡尚存的美好信念的一個象徵。後來再次見到你我更覺得不是偶然,更覺得有義務保護你。我感覺那不僅是神對我的考驗也是神賦予我的使命。最初我只想幫助你但沒想到會愛上你,我也掙扎過,你對我的憎惡讓我感覺頹廢和焦躁,我甚至想你可能是魔鬼派來誘惑我的,不如殺了你,阻止自己滑得更深。可我失敗了,我愛你愛得已經迷失了自己。我更沒想到會讓你成為我的王。也許,這就是我無法逃避的命運——愛你並保護你。”
“
185、遠行 。。。
為什麼選擇在今天告訴我這些?你怎麼了?”我看著他的眼睛。那是一雙善良而理智的人類的眼睛。
他輕笑道:“因為我要走了,離開漢口去北方一趟。這也是我的命運,無法逃避的命運。我也許真要在你的國土上建造一個個被你稱之為一坨坨大便一樣的東西。”他說到此笑出聲來。“但是,這可並不是我的強項,對我來說有點大材小用啊。我不知道還能不能回得來。北方的戰爭比這裡嚴酷得多。”
“你是工程師,不必戰鬥在第一線,相信你一定不會有事。”我以王的姿態安慰道,同時明白他為何找我說這麼多話,他害怕自己死在那裡再也沒機會說出心裡話了啊。
“可總避免不了這樣、那樣的情況。”他有些黯然,“作為工程負責人,必須親臨工地、監督工事修築狀況。北方的八路軍游擊隊很厲害,無孔不入。”他柔和的目光一直看著我,彷彿想將我刻印進腦海裡,“子彈是不長眼睛的。有句話說的好:‘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我想告訴你我這次離開不是想逃避對王的責任,我……”
為了表示我的理解,我立即打斷他的話。“我懂,我都懂。”我平靜地看著他,“你不會有事的。主與你同在。當然,如果必須上戰場,記得一定要戴鋼盔,而且要多纏繞雜草在上面,一定要多纏繞,少了沒用的。”說到此,我突然感到好笑,因為想起鄂南之行老兵痞子說起的那些有關於鬼子鋼盔的故事。“八路軍的神槍手很多,不要讓你的腦袋成了他們的靶子。安全地回來,我可不想當一個光桿司令的王。”我告訴他。對我而言,這算是我所能夠給予他的最好的祝福了。
龍鬚川進露出陽光般燦爛的笑容。“是,我的王。”看得出他很開心。他站起身,準備告辭。
我將他送到外面。午後的陽光燦爛而炙熱,跟早晚溫度截然不同,提醒人們夏季就要來臨了。
“那麼,祝你好運。”我伸出手遞給他。
他沒握我的手,突然上前抱住我在我的唇上用力吻了一下。鬆開的時候,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現在我相信一定回得來。”他明朗的笑容帶著由衷的快樂。
被突襲的我惱羞極了:“流……”剛罵出一半的話立即吞了下去。也許,他再也回不來了,那麼太平洋島國上的那個母親再也等不回她的兒子了。
而且,他若一去不回,我這個王便不再有當的必要。
也許,這個吻沒那麼糟糕。
我原諒了他的無禮,聳聳肩表示沒什麼。
龍鬚川進收斂了笑容,雙腿並立,嚴肅地朝我敬了一個軍禮,然後一個標準的轉身,大步離去。
我一直看著他,直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