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閃電。
再回頭看,空空的一片,哪裡還能看得見冥界入口?
地面上停著一輛馬車,兩匹馬的眼睛均被黑布遮住,安靜地等候在那裡。
“夫人請上車。”阿星卑躬地說道,黑霧從周身散去的他完全是凡間車把式打扮,頭上裹著圍巾,手裡提著馬鞭,只是一張臉依舊黑得跟周圍的夜色一般。
坐穩後,他吆喝一聲,兩匹馬疾馳向前。
掀開布檔看向窗外,景物如此熟悉——興福鎮——我朝思暮想的家鄉 。
***
人間的夜晚比陰陽界的夜晚來得遲,這當兒家家戶戶已過了用膳時間。
當守門的華瑞哥看見我一個人出現在大門口,連個行李也沒有,並未覺得意外,只顧著欣喜地大叫“大小姐回來了!”跑去報喜訊。
我差點便要落下淚來,這裡的一磚一瓦,一草一木皆是我離開家時的模樣。
只是,物是,人已非。
辛家今晚吃飯很遲,因為忙著籌備親事,這幾晚都很遲才用膳。
我爹我娘見我趕回家來樂得合不攏嘴,立即吩咐僕人趕緊給大小姐添一副碗筷。我看著一桌子的飯菜感慨萬千,告訴爹孃路上吃過了,看著大家吃即可。
我想把時間省出來好好的看他們,將他們牢牢刻在心裡。
飯桌上,爹孃問我怎麼這麼晚才回來?還空著兩手,路上還順利麼?學業完成的可好?我一一作答,掩飾得滴水不漏。
國哥哥自從站起身跟我打招呼後就開始不知所措,神色羞赧地只管悶頭吃飯,筷子也不伸長了,還得由我夾了菜放進他碗裡提醒他多吃點。他不好意思地朝我一笑,立即低下頭去,嘴角掩飾不住的笑意從未消失過。
“已經是個大男人了,怎麼突然就靦腆起來?”我娘打趣道,又對我說道,“嬌兒,你看著挺累,一定是路上太趕了,不如早點歇著去。小眉已經幫你去打洗澡水,現在過去剛好。”
“是的,娘,一路上是挺累的。”我站起身,向大家一一招呼過後離開餐桌。
跨出門後,還聽到我爹數落道:“好在趕回來了,再不回,真要去桃源一趟,看這丫頭十八歲的人了做事還這麼毛躁,定下來明日成親,她怎麼也得重視,這可好,今晚才到。唉,成親頭一天不應當見面的,她又不是不知道。”
我娘立即替我說話:“她爹,別再說了,閨女回來就好,看那小臉兒白的,人也瘦了一圈。在外頭一定不比在家裡舒坦,日後得好好給她補補身子。”
我走出很遠還能聽到他們的談話聲,心裡難受得要命,腳底不由加快往洗浴房趕,一不留神就飄了起來,還飛快的。
急忙穩住身形,四下裡張張,還好,人都在前院待著,沒人看到我的鬼態。
在絨花樹下默默凝望,留戀著往夕那無憂的時刻,不經意間,已讓淚水打溼了臉頰……
小眉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小姐,水放好了。”
***
夜,靜悄悄地徘徊在熟悉的每個角落,彷彿不忍提醒我黎明會來。
但該來的終究會來,該走的,也始終留不下來。
舉著蠟燭,我穿著少女時期最喜歡的那件綢布衫,飛進國哥哥的院內,他屋裡的燈還亮著,窗戶上映著他挺拔的身影。
靠近門時,門楣上鑲嵌著的鏡子驟然閃了閃,發出亮灼灼的光芒,我後退了幾步,發現無恙,這才再次向前。
輕叩門環,國哥哥過來開了門,“鳳嬌?”他驚詫地看著我,不敢相信我在這會兒找他。
我以最甜美的笑容對他微笑,“國哥哥,不打算讓我進去?”
他的臉立即紅了,呆呆地看著我,橘色的燭光搖曳在他深邃的眸中,美極了。
融化了的燭滴落在我的手背上,我渾然不覺,他眼疾手快地抽走我的蠟燭,單臂將我摟進懷裡,劇烈的心跳聲清晰可辨。
我貼上他的耳垂,輕聲道:“國哥哥,我想你,非常非常想,今晚你就……要了我吧。”
燭光頓時晃動得厲害,國哥哥突然跳起來,不停地甩手,慌亂地將蠟燭丟下。我抓起他的手輕輕地吹,嗔道,“傻哥哥。”儘管心痛得抽搐,卻裝作很快樂,很期待——
這提早了一天的洞房花燭夜。
國哥哥一把抱起我,紅著臉走向床。我緊緊摟住他的脖子,貪婪地找尋他身上熟悉的氣息,然而什麼也嗅不出來,甚至貼得這麼緊,也感覺不到他身上的溫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