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狐狸吃驚地看著滿臉血汙、凌亂不堪的我:“拾伊,你——”他瞪著眼睛,抬起衣袖揩去糊住我眼睛的血。他身後一個日本憲兵向挾持我的憲兵出示一張大大的批文。挾持我的兩個鬼子立即放開我,向對方立正敬禮。老狐狸帶來的憲兵將我接過去,扶住我往大門方向走。
我快虛脫了,腳底踩不住地面。兩個日本兵小心翼翼,見半抱半扶也無法讓我前進,便停下,改為抬著我走。
就在這時,後面傳來清水洋子那個瘋女人野獸般狂亂的吼叫,全是日語,我一句也聽不懂。我想她一定在跟老狐狸叫板吧。突然,那裡傳來一聲清脆的槍響。我猛然轉頭,透過玻璃窗,看到雙手捂住胸口的老狐狸。
那瘋女人開槍了!如此失控,竟然當眾槍擊老狐狸——自己的養父!
一幫憲兵將清水洋子團團圍住……
我的視線又被血糊住,但很快被抬出大孚銀行。刺眼的陽光蟄得我幾乎暈過去。
門口停著一輛黑色轎車掛著日本膏藥旗,還有一小隊日本憲兵在旁邊候著。一個穿西服、戴禮帽的男人迎上前來抱起我。我模糊地認出禮帽下的那張臉——龍鬚川進。
他也趕來救我了!我虛弱地向他笑了一下。他將我抱上車,輕輕地放在後座上。
他應該也聽到了槍聲。上車之前,他對手下一個憲兵囑咐了一句,快速跨進車內。“我帶你去安全的地方!”一邊說,一邊掏出手帕捂住我尚在流血的傷口。
我想對龍鬚川進說點什麼,但腹部一陣緊似一陣的絞痛讓我無法開口,冷汗更多地冒出來。他緊緊握住我的手,神色緊張。
我急促地大口喘氣,有種可怕的感覺——我會流產嗎?
此刻才發現自己是這麼在乎這個小生命,將會失去它的想法讓我無比恐懼,蓋過對死亡的恐懼。
遠處傳來一聲巨響,接著又是幾聲巨響,是爆炸聲。接連的爆炸聲令人感覺戰爭再次爆發在這個早已淪陷的城市。街上的行人驚慌地四處逃散。透過車窗可以看到碼頭方向烈焰沖天、濃煙滾滾。
“堅持住,我的王,我們很快就到了。”龍鬚川進一邊安慰我,一邊擦去我額頭的冷汗。
有什麼東西正從體內流出來。“不!”我驚呼道,看到血正順著我的褲腿蜿蜒滴下。“我的孩子!”我緊張地瞪著自己的腹部,突然眼前什麼也看不到了。
身體忽冷忽熱,時輕時重,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死了還是活著。
甦醒之際,只記得腦海裡曾不停閃過一道道流星般璀璨的亮光以及一些破碎的片段,好像是辛家大院的景物,又好像是夢裡的情景再現……
“拾伊,把嘴張開,”一個柔和的聲音對我說,隨即一個熱乎乎的東西貼在我唇邊。我微微張開口,一股甜中帶苦的液體灌入口中。“繼續喝,多喝點。”那個聲音鼓勵道。我順從地將遞到口中的溫暖悉數吞下去。
池春樹嘴角掛著欣慰的笑容,仔細擦去我口角的流漬,然後靜靜地看著我,目光清澈得如同水洗過的天空。“放心啦,拾伊,你沒事,胎兒也沒事。”知道我想說什麼,他第一時間讓我放寬心。
片刻之後,我露出笑容,因為感覺到那個小生命還在那裡。
“是一位德國大夫給你配置的保胎藥,很管用。放心吧,休息幾天就會完全好了。”他說著,扶起我一點,並在我腦後加了一個枕頭讓我更'炫'舒'書'服'網'些。“你睡了近十個小時,腦袋是不是都要睡扁了?”他揉了揉我的後腦勺。
他的臉色不太好,透著深深的疲憊。他所(炫)經(書)歷(網)的心驚膽顫不會比我少吧。
“還好,又讓你擔心了。”我朝他柔和地笑了笑,注意到外面警笛聲四起,於是想起失去知覺前聽到的那些爆炸聲。“出了什麼事?”
“聽說四官殿附近的日軍倉庫被人端了。另外江濱碼頭一個燃油庫也同時被炸了。城裡現在很亂。”他看了看窗外,“已經夜深了還這麼吵。要不要我把窗關上,聲音會小一點。”
我點點頭:“一定又要戒嚴好幾天。”
“你放心休息吧!這裡很安全,川進專門派了人守護在外面,有什麼訊息他會及時通知我們。”
“他人呢?”我問道,記得暈過去之前是他陪在我身邊。
“老狐狸受了重傷,來醫院安排好你的事情後他就趕回去了。哦,對了,這是川進託人送給你的,他說你可能會喜歡。” 他說著,從床頭櫃裡取出一個扎著口的布袋遞給我。開啟一看,盡是巧克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