契丹人隱忍謀劃若此,果真是厲兵秣馬,於大宋江山勢在必得麼?盧清吟想起當日那大軍壓境的場景,心中忍不住隱隱有些發怵。
向鸞沉色道:“現今這個李乘風先發制人,將鑾錦堂列於通緝,倒叫我們陷於被動。”
“不如先一刀將這廝宰了,剩下的鷹犬也就不足掛齒。”朱鐵凝已有些許不耐煩,“我們不招惹朝廷中人,卻是他要先來招惹我們,師父也怪不得我們有違堂規!”
“二哥,此人是我惹上的,就交給我來解決。”盧清吟忙道,眼見朱鐵凝已是摩拳擦掌,只恨之前在遂城沒有將李乘風趕盡殺絕。
“吟兒……”
王亭羽剛剛開口,旁邊有一名小僮轉進來道:“堂主請大公子和八小姐相見,有要事相商,”又看了一眼朱鐵凝幾人,恭謹道:“幾位公子請舊居稍候,或是谷中隨意遊覽。”
蘇淺塵的目光中隱隱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盧清吟卻絲毫沒有注意到。事實上她只是垂下眼簾不去看王亭羽,也躲開了任何人的目光。
王亭羽和盧清吟穿過茂密的桃林,向桃花深處悄然佇立的小屋走進去。江雪霓的居所看起來似乎不過是百步開外,這林中道路佈置曲折,機關重重,卻是須得格外小心。
一陣風起,漾落滿身桃花瓣,那些卷蕩在空中的點點素紅,更是清新絕塵恍若世外仙居。兩人一路無話,這時王亭羽忍不住轉過來看一眼盧清吟,只見她仍是低著頭,似是專心在數著腳下的步子,全神貫注生怕走錯了一步。
其實王亭羽再清楚不過,盧清吟自小由師父一手帶大,這桃花林中的路哪怕再有曲折複雜十倍,她閉了眼也能一步不差。
她只是……不想抬起頭來而已。
“吟兒,那年你送給我們的花種,”王亭羽說到這裡頓了頓,看一眼盧清吟的表情,略帶抱歉地笑了笑:“我那一株種了幾年仍是不肯開一朵花。”
盧清吟秀眉微微一蹙,終於抬起了頭來看著王亭羽:“死了?”
“沒有,”王亭羽知她愛花如命,忙擺手道:“今年眼見長出兩朵花苞來了,誰知被一場霜打得險些蔫了,虧得你大嫂將它救過來了。”
“哦。”盧清吟復又垂下頭去,面無表情地應了一聲。
王亭羽道:“下次你若是再去京城,好好替我整治一下。”他突然提起這個無關痛癢的話題,顯然有些沒話找話的味道,盧清吟如何感覺不到。
她沉默了片刻,忽然微微嘆口氣,淡淡道:“倒不如死了乾淨。”
王亭羽一愣。這實在不像盧清吟說出來的話。
盧清吟,是那個自己淋著一夜的大雨,也要將滄煙谷中花蕾一朵朵遮蔽好的人;是那個一向循規蹈矩、卻唯獨敢瞞著師父偷偷溜出谷去,只為了買一包新鮮花種的人;是那個四年前一走了之,連他一面都不肯見,只留下一株花芽的人。
可是她竟然說,不如死了乾淨。
她是在說她的花嗎?
“吟兒……”
“師父!”盧清吟忽然衝高處佇立著的紫衣身影遠遠叫道,撇下王亭羽一個人跑了上去。
一恍惚間王亭羽似乎有種時間倒置的錯覺,彷彿數年前那個蹣跚學步的小姑娘嘴裡模糊地叫著師父,步履顛簸地伸手要大哥抱,一轉眼,這個小丫頭竟已經十八歲了。
她身上有一種美不勝收的朝氣,蓬勃得幾乎要讓他也隨之熱血沸騰。這種美早已經勝過了她的容貌身姿,勝過了她那奼紫嫣紅的花苑,美得直要讓這滿目的灼灼桃夭都黯然失色。
可他似乎無論如何都站在一層隔閡之外,無論如何也靠不近這種美。
“亭羽,過來。”江雪霓一手攬著盧清吟,一面向王亭羽招手。
“亭羽,你成親已有四年了,家中總是人丁不旺,你神醫王家後繼無人,這可不行。”江雪霓微笑看著王亭羽,話語間是難得的慵懶慈祥。王亭羽自己都有些不習慣,這些年來師父總是這般對吟兒說話,卻很少對他如此溫柔。
他當然明白江雪霓的意思,微微一笑,道:“有勞師父掛心了。小玉已經……”他說到這裡停住了,因為他看見盧清吟已經踮起腳攀上了師父肩畔,在師父耳邊低語了兩句。
江雪霓又驚又喜,笑意漾漾,點頭道:“亭羽,你明日不必北上了,安心回家去吧。”
“弟子不敢!”王亭羽一驚,他是什麼身份自己當然很清楚,他們兄弟中任何人都可以有特例,唯獨他不可。“家中已經安排妥當,弟子願意北上抵抗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