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年稚尚幼不得踏出滄煙谷的時候,他每次都從外面帶給她好吃的好玩的,她一直沒有告訴他,她對於汴京的那些小吃其實並不見得多麼愛不釋手,她只是想讓他無論身在何處也牽掛著她,想讓他以為她喜(霸氣書庫…提供下載)歡,僅此而已。
她一直滿心歡喜,那顆情竇初開的心,只想靠近他去找一個慰藉的港灣。可是他竟不願等,不願等自己長大,在她十四歲那年,他便匆匆地娶了旁人。
她遠走杭州,名為出師,其實……只怕根本是一場逃離吧。在喧囂的杭州城,她看著眼前來來往往的人,看著摩肩接踵的芸芸眾生,她覺得自己恍若在另一個世界,分不清究竟這十四年在滄煙谷的日子是個夢,還是今日的自己站在夢中。
她在夢魘中被葛藤疏葉糾纏,遲遲醒不過來,渾渾噩噩了一年又一年。隨著年齡見長的只有心口上蔓延的痛,更何況她能回味的也只有那些指間抓不住的空白回憶而已。
有時候她甚至會神思恍惚,會有突然的一瞬間,她分不清自己是誰,要做什麼,在她的白綾撕裂獵物的性命之時,她會看不清面前的晝夜光芒。
她也不知自己何時能醒過來,也許此生都將呼吸著那些窒息,糾葛在這樣的醉生夢死中?也許只有到她死,這種凌遲才會停止吧。
大哥……盧清吟在心裡低低喚著,忍不住嘆了口氣。
蘇淺塵對著盧清吟的背影,一言不發。沉默了良久,蘇淺塵起身道:“吟吟,穿上鞋子,春天水涼。”
盧清吟還是不說話也不動,只給蘇淺塵一個背影。蘇淺塵嘆口氣,從後面輕輕推了推她:“小丫頭,連七哥的話都不聽了。”他說著蹲下身來,將盧清吟從水裡拉起來,就要用絲絹擦乾她腳上的水。
盧清吟一把攔住蘇淺塵,奪過他手中的絲絹,垂首低聲道:“我自己來。”
“呵。”沒來由地一聲冷笑驀然驚了蘇淺塵和盧清吟。蘇淺塵並沒有騰地跳起來,甚至蹲在當地巍然不動,只是緩緩地轉過了頭來,但是在他面前的盧清吟清晰地感覺到他身上的氣息變了,那片平靜溫和,卻有些澎湃的眼神,剎那間變成了一汪寒冰碧泉,有一股凜冽的冰封之氣在其中聚集和翻騰。
這是一風塵僕僕的年輕男子,面具之下的目光在落在盧清吟身上的時候,冰冷凌厲,天寒地凍。
“又是你。”盧清吟緩緩站起身來。
李乘風笑了,冷漠中透著些傲氣:“你就算躲到雷山,我照樣將你捉拿歸案。”
“你問過我七哥了嗎?”盧清吟輕笑一聲,朝蘇淺塵使了個眼色。
李乘風左手長刀緩緩出鞘,在陽光下反射著凜凜寒光,直指向盧清吟和蘇淺塵:“鑾錦堂的人,一個也不會放過。”
蘇淺塵的臉色立時重重一沉。鑾錦堂八名弟子,甚至包括堂主本人,恐怕無一例外遭人追殺過,這對於他們來說早就不是什麼新鮮事。可是至今從沒有一個人將鑾錦堂中人身份都窺破,從來沒有。
如果有,只有一個結果,那就是死。即便傾鑾錦堂之力,也要將其斬盡殺絕。
青玄劍的寒光驀然映亮了水澗山石,剎那間日月黯然失色。蘇淺塵的劍快,快到連同他整個人都化作了一道模糊的光影,若不是身著搶眼的苗人服飾,他素來喜愛的淺色衣衫果真是要舞動得瀟灑如仙。
盧清吟只是在旁邊淡淡地看著他們。她太清楚蘇淺塵的實力,也太相信他,即便是師父在此,恐怕都要對他說一聲歎服。蘇淺塵與李乘風的功夫也許不相伯仲,但李乘風想要勝他,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
本來或許這只是他們兩個男人之間的爭戰。可是李乘風的身份不僅僅是蘇淺塵的對手而已,他還是杭州城的捕快,如今更是窺破了鑾錦堂秘密的人。鮫綃白綾的掠影劃破空山鳥語,交纏飛舞的劍光,盧清吟白衣袂袂的身影動若脫兔,飛快地探入了兩人之間的空隙。
他們從來不講什麼江湖道義,從來不參與那些無謂的江湖廝殺,他們的身份只有一個秘密,對於他們來說只有一個目的,就是取人性命。為此盧清吟從來就無所不用其極,因為除此之外沒有什麼更重要,什麼勝之不武,什麼公平決鬥,對他們來說沒有任何意義。
比如此時此刻,她和蘇淺塵在一條戰線,而李乘風,就是他們共同的敵人。
“就在那裡!在那裡!就是他!”
平地裡驀然響起的一聲大喊像暗夜中的驚雷,霎時撕破了靜謐,紛至沓來的腳步聲震得幾乎整座雷山都要顫抖起來。盧清吟的心猛地提了起來——他們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