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現在,她就在眼前,他卻什麼都說不出。
“怎麼會……?”銀鈴強忍著眼淚,看著他道。
他看著臉上還流著血的銀鈴,啞著聲吃力道:“我沒事。”
銀鈴聽他聲音嘶啞不清,卻還不肯承認,眼裡含著的淚水便不住的滾落下來。
馬兒忽然嘶鳴一聲,不安地刨著地面。
蕭然眼裡顯出驚愕之色,用力扶起銀鈴,她還未及開口,忽覺四周雨點傾斜紛亂,挾著一股如海浪般洶湧的真氣直擊後背。
蕭然猛地一掌將銀鈴推至自己身後,單膝跪地間,魄雪出鞘,一道白光顫出數點寒星,直斬向來者。那人寬袖一震,右掌竟不避刀鋒,指彈生風,直取蕭然虎口。
銀鈴此時才看清來者眉目凜然,正是蕭克天。她翻身躍起,滄隕劍光一閃,便向他掌心刺去。蕭克天
身形微移,右手五指扣向蕭然咽喉,左掌一翻,橫推出一股陰寒之力,竟將銀鈴的劍勢生生阻住。
蕭然仰身避開指風,見銀鈴怒喊一聲,不顧一切仗劍直衝向蕭克天,不禁大驚,飛身撲去,一把扣住銀鈴左肩。恰在此時,蕭克天右掌忽如靈蛇般粘著銀鈴劍身而上,倏忽一展間,直落銀鈴鎖骨。
銀鈴眼見他掌心隱隱帶著紫黑之色,急欲後退,卻被那股陰寒之力牢牢吸住,只覺肩頭一陣劇痛,身子已被擊飛。
此時蕭然正託著她肩後,那一陣內力穿透銀鈴肩頭,將蕭然也震得雙臂發麻,饒是如此,他還是拼盡全力將她緊緊護住,一起摔落在地。
蕭克天冷哼一聲,袍袖微拂,上前一步,注視著二人,道:“蕭然,你果真是個無能的廢物,還要靠一個女子來保護!”
蕭然以刀拄地,抬起頭道:“你我之間的事情,不要將銀鈴扯進來!”
蕭克天仰天大笑:“事到如今還要充什麼英雄氣概?我早就說過,我不怕你向我出手,只看你有無本事擊敗我!”
蕭然唇邊含著冷冷的笑,眼裡卻滿是憤懣:“我已經被你羞辱了二十年,你還想怎樣?!若不是你,我便不會家破人亡!眼下是我實力不濟,殺不了你。你若要殺我剷除後患,就給我一個了斷,只是不要牽扯無關的人!”
說罷,他將瀕臨昏迷的銀鈴輕放於地,站起身子,垂刀在手,鮮紅的纓子在疾風驟雨中不住舞動。
蕭克天看著眼前這個臉色蒼白,眼眸中卻含著清霜般寒意的少年,恍惚間竟好似又回了當年。散花崖下,同樣虛弱得幾乎站立不穩的段少欽,懷抱著已經閉上雙眼的江繡竹,心喪若死,卻在最後一掌中噴薄出萬般的瘋狂與憤恨,帶著一縷淡淡的血痕劃破長空,重重擊在自己胸口。雙掌交錯間,段少欽最終被擊中,他倒在冰冷的地上,鮮血不住地自唇角滴落,卻還固執地抓著地面,用盡全身力氣向前爬去……
江繡竹的眼睛閉上了,永遠不會睜開,永遠不會帶著惘然的微笑坐在天籟山頂,永遠不會一針一線繡出翠綠竹葉,永遠不會在夜深人靜時端來一杯微熱的清茶……
蕭克天的腦海中好像忽然崩裂了無數黑黑白白的畫面,如漫天飛絮紛亂不堪,塞滿了整片天地。
——請你,無論何時都不要傷害我的然兒……
那個雪夜,她帶著段然一路奔逃,甚至不懼雲夢藤蘿的劇毒,跌跌撞撞衝到了他面前。紅燭輕搖,羅帳輕分,在他為她解毒的時候,她於昏迷中醒來,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句。
許是因這一場近乎瘋狂的跋涉,以及雲夢藤蘿的毒性,他與她的第一個孩子蕭葦,自出生後便
體質虛弱。她全身心撲在蕭葦的病狀上,已改名為蕭然的段然,似乎很懂事地獨自住到了後山暮雲峰翠竹林……
蕭克天抬起的手掌漸漸落下,頹然後退。
“走吧。”他說出這兩個字,突然好似蒼老了十年。
蕭然寒白著臉,刀尖不住地滴落雨珠。他冷冷地看著眼前這個曾經當了他二十年義父的男人,這個曾經能讓他母親拋下丈夫夜奔而來的男人。
蕭克天同樣注視著他,啞聲道:“我蕭克天,不殺毫無還手之力的人。你若是執意要為段少欽報仇,便拿出自己的實力,再來找我!”
說罷,竟再也不看二人一眼,大步離去。
“蕭然……”銀鈴吃力地睜開眼睛,拉住蕭然的手,抬起上身。
蕭然才一回神,急忙俯身託著她的腰,道:“你受了內傷,不要用力。”
“他走了?”她似乎有點不敢相信。
蕭然遲疑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