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的一對兒骨節,紛紛捏的生響。全場氣氛一時凝滯下來,臺階上搖晃著我們兩條單薄的影子,對持著臺階下黑壓壓一片人林,彼此互不相讓,交織憤怒的眼神幾乎不曾把溼冷的空氣也燒得噼啪作響,猛然間一陣穿堂寒風捲地而起,滿庭掀動千百條鬼魅般的陰影,忽明忽暗,焉近焉遠,陰森的怨氣如排山倒海,朝著我們,一點點森涼的壓迫了過來。
人,該是多麼脆弱啊,這個時候我只覺自己的整個身子,連同整個靈魂,幾乎就要被這撲面而來的恐怖氣氛撕裂開來了……
眼看著一片譁變在即,久未言語的莫長老在人群中自捻著鬍鬚,突然發出一聲尖厲的冷笑:“幫主如此維護這位芳姑娘,想來必是早已知曉她的身份了,唯獨是要瞞著我們這些老傢伙罷了,自從這個滿人女子來到本幫大殿以來,幫主就好比鬼迷心竅,不但不理幫中事務,更不惜將暗道機關以及幫中機密一一表露人前!哼,為了這麼一個滿人女子,幫主直視幫規禁令如無物,更有甚者,今夜居然還當著眾位兄弟的面兒,下重手傷害同幫手足!幫主此舉,不但不足以引為表率,當真傳揚出去,怕是還會被江湖各大幫派恥笑,淪為他人笑柄!”
眼見莫長老在一旁煽風點火,左連城將手一揚,打鼻間冷笑著說道:“莫長老不必再次蠱惑人心!這是本幫主的事,本幫主自會處理,也用不著各位長輩擔心,你們不是說連城因為女色利令智昏了嗎,那麼好,今天連城也不妨在此把話挑明白了,我就是喜歡這位芳姑娘,打從第一眼見到她時就喜歡上了,她是滿人又怎樣,我早就發誓此生再不做第二人想,三天之後,就在本幫的正殿之前,我要大操大辦,用大紅花轎正式迎娶她為我左連城的妻房!”
一句話彷彿一道寒光,激得我心頭猛然緊縮,轉眼間心血都收到喉嚨裡了,喉頭只覺一悶,眼前一花,一縷縷腥熱的液體順著嘴角,耳廓,甚至眼角,緩緩淌了下來……
耳旁彷彿一空,頓時只覺人聲嘈雜,郝大力的聲音猶如雷霆一般,在其間哀鳴迴盪:“眾位老少兄弟,也就在七年以前,老幫主及幫中精英百餘人計,不幸遭滿人所害,頃刻之間慘死清軍刀下,而我們的父母叔伯,姐妹兒女,兄弟同袍,更是被清兵沿途追狙,或辱或殺,一夜之間全部魂歸黃泉!只要一想起這段血海深仇,我郝大力就成宿成宿睡不著覺,當年那些血淋淋的事兒彷彿就在眼前一般,想我們這些僥倖逃出來的人,這些年來沒日沒夜,苦熬苦受,為的,不就是替死去的兄弟報仇,殺盡滿洲狗嗎!可是萬沒有想到,我們的幫主,丐幫的領袖,老幫主的嫡親兒子,今日居然要娶一個滿族女人為妻,想老幫主若泉下有知,也會怨氣難平的吧!
一石激起千層浪,此言一出,全場立即掀起浪潮一般的怒吼,階下只見黑壓壓一片人頭攢動,紛紛叫嚷著“幫主為妖女迷惑,我輩理應剷除妖女”,無不攥拳亮刃,眼看就要衝上來了!
此刻我已顧不上害怕,只是連連往後退去,然而身後是面冰冷的磚牆,腳下早已退無可退,眼看著暴動的人們如潮水般已經湧上臺階,我竟怕的只能定在當場,絲毫無法動彈,眼看著左連城一襲白衣被夜風烈烈吹起,扭過頭,衝我露出一個,鎮定無比,卻又殘酷無比的笑容!
芳芳13
那一刻,隨著左連城齒間慘白的光芒在眼前一閃而過,我只覺心口猛地一陣抽搐,霎時間眼前天旋地轉,剋制不住的腳下一軟,頓時就要跌到下去,卻在下一霎那被左連城憑空一把攬住,攔腰緊緊護在胸前,而直到額角硬生生撞上他胸口的這一刻方才察覺,自己除了心口還殘留著一口熱氣,全身上下,雙手雙腳,竟是一丁點兒知覺也不曾見了……
驚恐到了極致,心頭反倒一片模糊,唯有一絲神識還在隱隱怨恨道:他們都想殺我,連此刻懷抱著的人也想殺我,然而我,卻連轉身逃跑的氣力也沒有,難道這幽深不見天日的地底,當真就是我赫舍裡芳芳的葬身之所嗎……
就在神識行將放棄軀殼而去的一瞬那間,突然間一道靈光一閃,一個念頭猛地滑過腦海,激得我只覺眼前一亮,霎時之間,彷彿有一股勃勃生機在體內重新旺盛了起來,溫暖的感覺將骨子裡那一股森寒的恐懼一股腦趕了出去,一個欣喜的聲音開始高聲喊道:不會的,我一定不會死的,因為他在,龍廣海在這裡啊,有他在,我什麼也不用擔心,因為他會來救我的,一定會的……
想到了這裡,希望被重新點亮起,彷彿黑夜裡迷路的旅人眼前亮起了一捧如炬的燈火,苦熬寒冬的雀鳥終於聞到了第一縷春風的芬芳似的,天性中的樂觀和女兒的情思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