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著一張臉,對他好的人他以為別人有所求,對他不好的人他也怕對方壞了他的大事。每日裡分析批閱那成堆的密摺子就足夠他看到三更半夜,再好的身子也會垮下來。最無奈的是,他那位皇后真正的冷心腸,硬是比唐家夫人還要硬上幾分。兩夫妻有什麼隔夜仇,皇帝病重的半年來皇后連這殿門都沒踏入一步。還有太子那好色胚子,見著了公主比見到皇帝還親,抱著公主首要的第一件事就是非禮,連親妹子的豆腐都要吃,也不知道那些個大臣怎麼教導的弟子。
說來說去,皇帝倒真是那孤家寡人一個,沒個心疼他的人。
她一個婦道人家不懂朝政,可她會觀察皇帝的言行。這盤棋從半年前開始下子,如今已經開始收盤,皇帝身邊的人就如那些棋子,一個個被他算在了盤中,也許,等到棋局終了,也就是物是人非之時。
“是藥三分毒。這方子頂多再服用兩日,兩日之後就算是玉皇大帝也必須停藥,餘下的只能聽天由命了。”
顧雙弦捏著白子一下下敲在棋盤上,不言不語。龔夫人每次見得他這般模樣就知曉這番話又是白說,心下恨恨:“你還真的準備讓皇后做寡婦?也不知道這皇宮裡的寡婦比民間的好得了多少。別的不說,夫君病勢,寡婦被孃家人逼著嫁人的事兒也不是沒有。你那皇后端的是花容月貌,別說男子,女子瞧了也都嫉妒,就算她待人疏離,也抵擋不住豺狼和有心人們的窺視和算計。寡婦獨子,被人欺負了也沒處哭去。”
顧雙弦抿唇笑笑,想要說什麼,又搖了搖頭。不多時,梁公公快步如飛的躬身進來,見了皇帝點頭,湊過來輕聲道:“皇后娘娘……出宮了。”
靜,燭火燃燒著飛塵落地可聞。
顧雙弦將那白子掐在了掌心,暗啞地問:“當真?”
梁公公垂首,不去看皇帝的面容。顧雙弦撐開了眼眸,僵著背脊,似乎等著一口氣直達內腹,衝散方才聽到的話語。半響,嘆息中帶委屈:“她,真的走了。”
“是。”的聲音在空蕩的宮殿中迴響,久久不散。
出得殿門,龔夫人隨在梁公公身後:“皇后娘娘是跟誰出的宮?”梁公公望她一眼,不忍道明,轉首再看向窗臺。入晝的宮殿被黑壓壓的暗夜包圍著,再多的明火也照耀不了這一方天地。
“夫妻本是同林鳥,大難臨頭……”各自飛。
龔夫人想起那盤棋,正巧看到窗簾中倒映著的皇帝動作,那許久不曾落下的白子終於落在了棋盤上。
“這一切,興許都是皇上他的授意。”像是辯白,又像是印證,偏生尾音中還殘留著無力。
那一夜,大雁朝的皇帝如半年中多少個日夜一樣,疲憊的靠在了窗前榻上昏睡了過去。那半扇窗的遠處,正巧是皇后鳳弦宮的飛簷,更遠則是冷宮那黝暗的枯樹枝椏。作者有話要說:誰能告訴我,JJ回覆評論的小菊花啥時候好?我都沒法回覆留言啊,捶桌子……
正文完
烈日再一次累死累活爬上宮牆屋簷之時,匍匐了一夜的帝王再一次強撐著爬了起來。眉間的痛苦還沒從昨夜清醒,眼神卻已經犀利的掃視過了宮殿。除了梁公公,再無他人。
“陛下,太子已經候在外殿了。”
顧雙弦由著他伺候著洗漱完畢,隔著帷幔,只看見不遠處象牙鏤空梳妝檯上那些熟悉的擺設。九尾鳳凰鎏金瑪瑙發冠,千絲柳金步搖,八寶葫蘆金耳墜,一件件都是夏令姝喜愛的髮飾。曾經多少次,他看著她端坐在桃李滿枝梳妝鏡前細細裝扮,偶爾見得他漫不經心的樣子就忍不住過來親手替他戴上龍冠,理好絲絛,打趣道:“皇上可要臣妾伺候用膳?”
咋一眨眼,御桌邊哪裡還有那女子的身影,只有看著色香俱全實則清淡無味的膳食一樣樣擺放在上面。
晨風從敞開的窗欞飄拂,無端的讓他打了個冷顫。他看著已經邁步進來的太子,道:“還未用膳。”指了指下首第一位,“坐吧。”
顧欽天這些日子頻逢鉅變,整個人已經褪去了少年人特有的跳脫,在靛藍銀線的袍服下越發顯得沉穩,一舉一動堪稱天家典範。這樣的太子雖然已經達到了顧雙弦的期望,可每當看著顧欽天沉默有度的應對他之時,他又無端的生出一些心酸。
顧雙弦是在眾多皇子中奮力掙扎才坐穩了太子之位,皇宮裡的陰私,皇子們的無奈他都深有體會。故而,自顧欽天出世之時他就抱著要保護嫡子的願望,一直讓顧欽天遠離所有的皇族爭鬥。只是,他怎麼也沒有想到自己到頭來也有親自推著皇兒入火坑的一天。心裡酸澀之餘,也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