概會叫人覺得她已經去了另外的世界。
韓氏盯著明珍,眉頭越蹙越緊。叫了半天沒叫醒,五奶奶束手無策,杜嬤嬤卻忍不住嚶嚶哭起來,哽咽又驚慌地道:“莫非姑奶奶她,她比夫人還病得厲害!”
一語驚醒五奶奶,王夫人才病發那兩日,也是這麼個情形!這樣想著,她臉色頓時一片慘白,幾乎泣不成聲:“七妹妹還這樣年輕……下半輩子難道都要躺在床上度過?”
哭著哭著,又咬咬牙,吞了淚發狠地道:“七妹妹等了三年,好端端一個人嫁來王家才幾年?就成了這麼個模樣,我現在就去告訴老爺,讓王家給個說法!”
哪知,她才衝到門口,坐在床上的憲哥“哇”一聲大哭起來。韓氏心裡也由不得一緊,看了看躺在炕上的明珍,外頭憲哥慟哭聲,也讓她不能鎮定下來。
王夫人病倒,太醫診斷出來的結果是急火攻心,何況王夫人畢竟不年輕了。可明珍今年才二十幾歲,神志不清還有可能,怎麼會如王夫人那般渾身癱瘓?!除非……
倒是韓氏身邊的嬤嬤,急忙追出去攔住了五奶奶。五奶奶見憲哥哭得傷心,一聲一聲揪著她的心,那股子怒意很快散去。忙過來安慰憲哥,憲哥一邊哭一邊道:“爺爺、奶奶、爹爹從小就不要我,只有娘要我,如今娘也不要我了……”
他哭著傷心,五奶奶瞧著也傷心。按照明珠糊里糊塗時說出來的話,這個憲哥是自小就被親人遺棄在寒山寺外頭,也的確是他的家人不要他。
“快別哭了,沒得把嗓子哭壞了,又要發熱。你娘沒有不要你,你娘,她只是睡著了……睡足了就會醒過來,憲哥是孝順的孩子,乖乖把病養好……等你養好了,在你娘跟前盡孝,你娘瞧著也高興。你娘累壞了……”
說著說著,五奶奶哽咽地再也說不出話來,抱著憲哥只是哭。一邊哭一邊語不成調地道:“當初就該讓你娘帶著你離開這兒……當初就不該從蘇州回來,當初……”
當初,當初,人一輩子哪裡來的當初?
眾人都聚集在外頭,沒有人瞧見,靜悄悄躺在炕上的明珍,眼角滑下兩滴淚,瞬間便浸入頭枕著的軟枕,留下兩道淺淺不易察覺的印跡,不過片刻,那印跡也難尋覓了。
一天從早晨開始,一年從春天開始,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時光只會朝前走,不會後退。這個道理,世人都明白,明珍也明白。
一時之間,整個院子只聞哭聲,韓氏冷靜下來,忙朝身邊的嬤嬤道:“快去請太醫!”
瞧著韓氏的模樣,嬤嬤心知,韓氏是擔憂上午她們的婆子下手過重,忙低聲安穩道:“姑奶奶彆著急,來福家的不會這麼不知輕重,王大奶奶想必是……”
韓氏道:“先去把太醫請來吧!”
婆子的力道能把人敲暈,但敲出毛病韓氏也覺得不大可能。但……她順著簾子看了一眼躺在炕上一動不動的明珍,找太醫來是要太醫說清楚。她不後悔今兒來了王家,但也不能由著被人利用。
看著嬤嬤急忙奔出去,韓氏走到床邊安頓五奶奶和憲哥,五奶奶哭了一陣,到底冷靜下來。又替憲哥擦了眼淚,一時丫頭將清粥送來。
“中午夫人那邊餘下的,怕哥兒餓壞了,奴婢們就熱了熱。”
五奶奶看了一眼,只有大半碗。心裡一冷,曉得王家上下都知這個憲哥可能不是王家正經主子,因此就冷待起來。
可畢竟在王家的地盤上,五奶奶讓乳孃接了,支退送粥過來的小丫頭,抱著憲哥,哄著他不哭,又親自一勺一勺喂憲哥。
憲哥正在長身體,雖然病著沒什麼胃口,卻也不過片刻就把這大半碗粥吃完了。大抵他自個兒也明白如今不同往日,沒吃飽,也沒鬧著說不夠,只是又吃了一碗糖水。
五奶奶正和乳孃扶著憲哥躺下,就有丫頭進來稟報:“老爺吩咐說,把憲哥帶去書房。”
這是要滴血認親了?
五奶奶沒好氣地道:“憲哥還在發熱,裡頭那個還昏迷不醒呢!就是催命,也沒這樣的急法!”
丫頭暗暗撇撇嘴,不服地嘀咕道:“奴婢只是負責傳話罷了,陳五奶奶何苦與奴婢置氣?”
五奶奶氣結,韓氏冷聲道:“話已經帶到了,只是這會子哥兒還在發熱,外面日頭下去了,冷得慌風也大。太醫又囑託,哥兒不能吹風。他若吹了風病情厲害,年紀小會不會好起來誰也說不準。”
丫頭又暗暗撇了撇嘴,福福身道:“奴婢去回老爺的話。”
目送丫頭的背影,五奶奶氣得腸子都打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