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舒服?”簫琰緊張起來。
“奇怪,突然覺得有點想吐?”衛嫤擰起眉結,竟有些透不過氣來。
“嫤兒這是怎麼了?”梅山與大哥梅問詩也接到了聖旨。各自換上了官服前來赴宴,但商賈之流的品次就低了許多,梅山不過正八品的小缺。連正殿都進不得,所以這一行來,只當得充數的陪襯,倒是梅問詩著了一行武將行頭,令人稍感意外。
梅問詩看著衛嫤的臉色很是不好。不由自主地伸手要搭脈,卻被梅山出聲喚住。
“大哥!”梅山注意到周遭投射而來的異樣眼神。
梅問詩幡然驚覺,將手又縮回了袖子裡。
這時,身後便傳來了議論。
“看,那位就是左相府的千金寶貝,可看清楚了。看明白了?能這樣在宮門前與男人拉拉扯扯的,果然是與眾不同……嘖嘖……”
稱得上命婦的,都是些達官貴胄的內室。平日裡不過問柴米油鹽,更不需像衛嫤這般勞心勞體,她們的容貌保養得極好,就連一貫猜隘的眼界都保持得極好。她們認定了衛嫤應邀而來是由著皇帝的心意,說白了。就是皇帝看上她了,是以說出的話並不好聽。
誰不想攀上高枝做鳳凰。九闕之上那個位子,又是多少名門淑媛的夢想?
“她們怎麼能這般說話?”這回輪到梅山的臉發白了。
“我沒事,不用管她們,反正我也沒打算認識她們。”衛嫤窩在簫琰懷裡緩了一口氣,還是覺得胸口悶悶的,可是丹田裡沉積的內息卻開始躁動不安,就像蘊在溼土裡的種子,漸漸有了破土而出的衝動。她的心跳得很快,臉色罩上了一層薄紅,卻隱沒在兩頰的胭脂色中。
她輕聲道:“興許是這些天沒睡好。”
梅問詩皺了皺眉頭,向簫琰道:“這位是……”
簫琰低頭斂目,恭恭敬敬地答道:“奴婢妍兒。”
梅問詩頗有深意地看向梅山,淡淡地點了點頭:“妍兒,宮中多有不便,你好好看著衛小姐,實在不行,就奏請皇后娘娘傳喚太醫。”
簫琰替衛嫤理好了裙釵,低聲道:“奴婢知道。”
梅山轉頭看了他一眼,又看看衛嫤,面上劃過一絲酸楚,卻是什麼也沒說,跟在梅問詩身後慢慢步入宮門。
簫琰執起袖子,替衛嫤抹了抹髮際的汗溼,柔聲問道:“可還好?要不要叫樂神醫過來。”
衛嫤咬牙搖了搖頭:“我撐得住。”言罷,漸漸放開了摟住簫琰的手。
簫琰著意地摸了摸她的指尖,並不是預料中的涼,她的手是熱的,手心裡居然還有汗。
衛嫤振作了精神,望著面前馳過的馬車,半晌才道:“今天,我喝了一盅由師父帶來的茶湯,料想是那盛湯的瓷壺沒洗乾淨,將肚子吃壞了。先陪我歇歇吧。”
簫琰攙著她倚在車轅上,離著那胭脂香氣又遠了些,衛嫤的呼吸才暢快了一點。
別人說什麼,她都聽不見了。
“簫琰,我不喜歡她們,總覺得她們與我,是兩個世界的人,喜歡不起來。”
衛嫤對這樣的場景並不陌生,小時候,很小很小的時候,她就見識過了,座上萬千琳琅,她至今卻只記得皇奶奶一人而已。原來她做過的那個夢,是真的。
“熬過這一夜……就好了。”簫琰聲音依舊溫柔。
馬車陸續有來,放了人下來之後,又一輛輛離去,宮門巍峨屹立,張開了陰森森的大口,身著錦衣環佩的貴婦們就這樣說笑著,慢慢沉沒在一片黑暗中。
但不管夜色多濃,衛嫤立足的地方,仍舊是一道美麗的風景。
幾乎所有人,都會忍不住在她對面駐足,品評,看夠了看膩了,才肯離去。
她們的心裡都端著一竿秤,想要稱一稱衛大小姐的斤兩。
衛嫤打量著她們嫉妒,乃至仇視的眼神,不由想起當年護送譽妃娘娘的情景,她感到有些好笑,原來竟有那麼多人,想將女兒推進那火坑裡去。而她,恰是從那個火坑裡爬出來的。
“時候差不多了,我們進去吧。”
她轉頭,將目光有意無意掃過簫琰髮間的“鳳點頭”,兩人相視一笑,一前一後地步向宮門。
這時有清脆的馬蹄自身後響起,應著宮內的鐘聲悠然,筆才還對衛嫤耿耿於懷的命婦們突然都扭過了頭……
衛嫤和簫琰聽見一片浮躁的喧譁,人群似潮水般分開……
一輛垂著明黃珠簾的馬車從中門奔入,竟不停蹄地朝著宮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