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險他依舊不肯放棄,放飛她離開燕京,從此必然相見無期。
而身為雲雷軍靈魂的她,一旦成為納蘭述的助力,未來局勢不可估量。
他願賠上自己性命,換一個她在身側。換一個大燕安定。
君珂仰首,大笑,笑聲清亮,萬軍面面相覷,納蘭述目光熾熱抬起頭。
“好,我留。”
納蘭君讓轉頭看她,並沒有喜色,君珂定然還有要求。
“一個條件。”君珂豎起指頭,“開城門,放他們出城。”
納蘭君讓沉默不語。
“我已經給你留了面子。”君珂冷笑,“我若拼死拉著你站上蹀垛,你城下大軍士氣必降,對朝廷來說,冀北納蘭述和他的三百護衛,還重不過你這個大燕希望,你要不要試試?”
“你以為你這叫挾持了我?”納蘭君讓冷冷道,“你莫忘記你自己也栓在我手上。”
“不這樣我怎麼挾持得住你?”君珂一笑,“對,我是栓在你手上,君珂一條賤命,今兒就打算耗在這裡,你呢,一起?”
“君珂。”納蘭君讓閉上眼睛,在噬心的疼痛裡緩緩道,“我們,難道,從此以後,都要永遠這麼你死我活,相互要脅嗎?”
長夜裡,飛雪中,那山石般巋然的男子,近乎沉痛的低語。
將胸臆裡無奈不甘,瞬時噴薄,卻在這夜冰冷血腥的空氣裡,瞬間冰凝。
夜風舞雪,落於他眉睫,剎那滄桑。
君珂的心,剎那間也痛了痛。
三水初遇剖腹,小村誤擒落坑,一路針鋒相對,崇仁宮殿頂交心,大燕宴席疏離,胭脂巷生死相伴。
麓峰山巔那大力一抱,他給過她的熾烈的溫暖。
景堯山頂那屬於他人的孤墳,是他最深藏心思的傾訴。
這揹負沉重,鋼鐵深凝的男子,其實給過她,他所能給予的全部。
然而那一痛,在轉向城門下時,慢慢地又沉靜下來。
城下,納蘭述已經發現了向正儀的屍體,正小心地將她抱起,放在自己的馬上。
君珂一瞬間熱淚盈眶。
正儀。
你一生未得將他觸碰。
此刻他終將你攬於臂彎。
那身衣服很美,他一定也這麼覺得,你看,他小心撫平衣角的一點褶皺。
放心。
這一生,他從此不敢將你忘記。
眼淚落下,和這夜雪花一起。
落在天下第三大城巍巍雄關冰冷的泥土裡,這繁華城市,紙醉金迷,所有的空氣都散發著令人厭惡的氣息,所有泥土都盤旋冤死者的哭號。
響於天際,響於胸臆。
“開城門,放他們出城。”閉上眼睛,君珂冷冷又重複一句。
納蘭君讓依舊不語。
“我今日若死在這燕京城門之上。”君珂淡淡道,“我一定會拖你一起死,雲雷軍一定會為我報仇。兩萬憤怒的雲雷軍,滅不了你燕京,也足夠令你們損失慘重,他們甚至不需攻城,只需死守城門不讓所有人出入,燕京便有大難,而有難的燕京,會不會遭受藩王的反噬?會不會引起東堂南齊的覬覦?會不會引發羯胡西鄂甚至大荒澤野人的掠邊?到那時,沒有你在的朝廷,你父親自然是沒什麼作用的,你祖父年紀老邁,不氣死就不錯,而朝堂裡卻還有個心思叵測的沈夢沉,到時候會發生什麼——納蘭君讓,我不說你也懂。”
納蘭君讓嘴唇緊抿,臉色鐵青。
君珂說得一點也不錯,大燕從來不是鐵板一塊,掣肘太多,這也是他為什麼一心要削藩的原因。拿不下藩王,不能將天下兵力整合,大燕將永遠被鉗制。
為什麼自向帥之後,各藩守邊疆,和各國的戰爭一直不贏不輸?
因為他們有私心。要儲存實力,要留這些國家牽制大燕,要依靠這零零碎碎的戰爭,不斷向朝廷索要軍備和申請擴軍。
否則就算打不贏南齊東堂,羯胡西鄂大荒澤那些小族野人,早該滅了。
這是紛亂而裹足難行的大燕。
不想君珂年紀輕輕,也看得這麼清楚。
而又在什麼時候,她已經成長到,足可以影響大局的地步?
“你開了城門,雖然燕京圍堵的計劃失敗,但你並不是真正的一敗塗地。”
君珂譏誚地一笑,“你不要告訴我,你沒有在燕京回冀北的路上佈置大軍關卡。”
又是一陣難熬的沉默。
彷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