寢宮裡遙遙遠觀著她唯一的愛子,只要成王府在,只要那位母親在,納蘭述就算有點什麼想法,也永不可能。
何況……君珂自嘲地摸摸臉——你就算恢復容貌,也不是絕色,成王府二等丫鬟保不準都比你美貌些,郡王爺目前對你有興趣,一是因為相攜逃亡的救命之恩,二是因為你有和大燕女子不同的新鮮處,但恩情會日漸淡薄,新鮮會走向老舊,到得頭來,他恍然大悟,你要如何面對那般曲終人散的尷尬?
感情從來是不能和恩情混雜在一起的,熱戀的時候會不去區分,一旦情感進入平穩期,在生活中逐漸冷卻,終有一日會發現,原來那不是愛。
君珂不想等到那時候再來面對醍醐灌頂追悔莫及。
若要愛,必得純粹真愛,她不要任何其餘因素,混雜其中,降低了愛情的純度。
君珂深深吸一口氣——古代的風光還是很純淨的,古代的空氣還是很好的,古代的愛情卻是不可幻想的,這亂世、陰謀、王權、爭奪,不是她這別有心思的異世人能攪合得起的,她還想活長點,她還想找到三人組,她想和那三個人開個超級醫館,她透視病情文臻滅殺細菌景橫波瞬移藥包太史闌一摸骨愈……未來很美好,在抵達美好未來之前,別找死。
“走吧。”她忽然便失去了再翻弄沈夢沉臥房的興趣,悻悻然轉身。
納蘭述默然立在原地,晶亮如黑曜石的眼神在君珂轉身瞬間黯了黯,君珂的心意雖然沒有寫在臉上,但出身皇族歷經人心浮沉的納蘭述如何看不出?
她微笑的眼神隔在雲外,她的避讓就是拒絕,她可以為他不顧一切乃至放棄女子最珍視的容貌,卻未必願意將自己全部投入他的生活。
不過……沒關係。
你若不願進入我的生活,我便努力懷擁這全部天地,讓你無論走到哪裡,最終都走進我的懷裡。
納蘭述微笑,立得筆直,風從廊間過,攜三秋桂子香氣,在烏鬢少年流水般的黑髮間盤旋,他垂下的眼睫沉沉如夢,載了這秋色煙光裡所有難言的心事,站立的姿態卻如奢靡華堂裡一株玉樹,琳琅耀目,光豔逼人。
兩人此刻都沉默,揣著戰利品向外走,君珂有點恍惚,剛走了沒兩步,身子忽然被納蘭述重重一拉,她愕然回首,納蘭述卻沒有解釋,一把將她拖回了室內。
君珂心中一跳——定是沈夢沉回來了!
納蘭述心中暗罵堯羽衛這回怎麼這麼廢物,人都到面前了怎麼都沒打個訊號?一伸手攬住君珂的腰,無聲無息飛上承塵,天窗原本就開著,么雞已經竄了上去,戚真思懶洋洋露出半張臉,等著接應。
底下吱呀一聲,門開了,一進門就是騰騰的霧氣,兩個丫鬟吃力地抬著一桶水進來,看見室內一片混亂,瞠目結舌,趕緊放下水,慌亂地一陣收拾。
納蘭述趁著這一陣亂,將君珂放在了承塵上,他想將君珂先託上去,君珂卻不肯——怕裙子走光,納蘭述只好自己先上去,伸手下來接她。
兩人手正要碰上,門又開了,這回進來的是沈夢沉,立在門口,衣袍委地,騰騰的霧氣裡看不出容顏神情,兩個丫鬟慌忙請罪,扯了個理由說剛剛想曬衣,不小心弄翻箱籠,沈夢沉隨意揮揮手,示意她們出去,那丫鬟出門前又小心翼翼地道:“相爺,熱水已經打來,半個時辰後應該正好放溫。您可需要……”
“出去。”沈夢沉的聲音不辨喜怒,那倆個丫鬟卻激靈靈打個寒戰,連忙告退,君珂皺眉,心想不會狗血地碰上了沈某人要洗澡吧?不過沒關係,姑娘我沒興趣長針眼,我馬上就要走了。
她輕輕站起,底下沈夢沉沒有抬頭,果然開始寬衣,掐金線杏色錦袍悠悠落地,袖子裡骨碌碌滾出一個東西。
君珂眼神突然一變。
那是個精緻小瓶,沈夢沉身上,是不是就這麼唯一一個瓶子?
她雖然拿走了沈夢沉全部的窖藏,但也擔心,沈夢沉這個缺德的,真的會把屬於她的解藥只放在身上,那她來一趟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如今看見這個小瓶,更驗證了她的擔心。
君珂站起的身形,緩緩坐了下去。
上頭納蘭述一看便已明白她的心思,頓時大急,連連手勢示意她不要冒險,需要取解藥,他去。
君珂的手指卻已經從他努力伸下的手掌中慢慢滑開,納蘭述立即伸手去抓,已經抓了個空。
他二話不說要跳下來,被戚真思從後面緊緊抓住。
納蘭述冷冷回首,素來清波明漾的眼神此刻煞氣生冰,戚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