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是玩笑,卻絕非玩笑,朝堂之上殺氣凜冽,群臣瞠目結舌——古往今來,就沒見有人在朝堂之上說出這種話來,公然威脅,不嫁人卻又不給人娶,世上有這麼霸道的人?
偏偏這霸道的人,是陛下第一寵信,在朝堂上說出這樣大逆不道的話,竟然還得陛下微笑讚許。
群臣凜然,從此無人再提立妃一事。
而她“毒婦妒婦”之名也傳遍朝中內外。
戚真思微微苦笑,名聲再差又如何?這一生終究是不打算嫁了,便為他們,拋了這浮名如許又如何?
人但有能為他人所用,總還不算太差。
“天快亮了。”她淡淡看向西北方向,那裡,大慶和西鄂聯軍,死死圍住了這座山谷。
五丈營地形特殊,形如漏斗,飛鳥難渡,是堯國邊境最險之地,出口只在西北處,現在那裡,被敵軍困住。
而他只有護衛三千,面對敵人十萬大軍,看起來已經是死局。
“如果不出意外,天亮之後,他們會發起總攻。”納蘭述淡淡笑,“南境邊軍已經日夜兼程往五丈營而來,他們不敢等下去。”
“你確定沈夢沉在軍中?”
“應該在,這種審慎陰毒風格,實在有他的手筆。”納蘭述輕輕揉著眉心,“但也不排除主戰將領一直在貫徹他的命令。”
“你何必……”
戚真思一句話沒說出來,說出來也知道他不會聽。
何必如此冒險?何必以身為餌?何必這般心急?
所謂皇帝視察南境,所謂中伏被困,所謂危機一線,說到底,只不過是這個男人不惜悍然以自身為餌,引生死大敵決戰邊境,想要將這一生恩怨就此了結罷了!
這個計劃,群臣是不知道的,群臣真的以為他們的皇帝被困五丈營,納蘭述將保密計劃做得很好,只有戚真思等寥寥數名親信知道真相。
江山作注,如此瘋狂!
戚真思輕輕嘆息。
三年來納蘭述除了第一年重病之外,之後便好像恢復如常,唯有她知道,自我痛恨的火焰日復一日在他生命裡燃燒,一日無休,他是如此沉靜,沉靜地主持朝務,沉靜地平定內亂,沉靜地掌控局勢,沉靜地積蓄力量,用最鐵血最殺戮的手腕,強勢壓下國內一切蠢動的反抗勢力。
然而那不過是因為責任未成而已。
他為了自身的揹負,煎熬到了今天,這樣長久苦痛絕望的折磨,三年已經到了極限。
沈夢沉這幾年也在一直積蓄力量,幾次被納蘭述引誘而不出,似乎也在等待一個時機,而納蘭述,已經等不得了。
他認為納蘭君讓已經和君珂一起死在皇陵之下,大燕之仇也算報了,他唯一的仇人就剩下了沈夢沉,他要在離開之前,先除掉他!
殺了沈夢沉,若他不死,他就去皇陵山下的墓園長住,實現當初伴她一生的諾言。
至於堯國皇位?誰愛操心誰操心去。
戚真思將軍報(www。kanshuba。org)看書吧好,微微出神,她瞭解納蘭述,他從來就不是熱衷權位的人,若他熱衷,根本沒有納蘭遷上位的機會,也就沒有後來冀北成王府的一系列事件。
他坐在那皇位上,只是因為,他需要那樣的位置,需要掌握屬於他的力量,完成他最後的夙願。
……
“天亮了。”納蘭述也在輕輕嘆息,此刻他眉宇之間,才隱隱浮現一絲疲倦,“真思,無論沈夢沉是否親身到來,但毋庸置疑,他大慶最精銳的主力在此。三年來我們在大慶造的勢,已經使他不敢輕易使用原冀北之軍,如果今日一役,能將這十萬軍全殲,從此後沈夢沉便無立足之本,毀滅大慶不過朝夕之事。真思,你知道我們之後的佈置,堯羽和黃沙,應該已經在迴路上攔截,務必將他們拖死在邊境之前。如果……”他頓了頓,終究平靜地道,“如果這樣他還能活著,那麼後面的事,便交給你了。”
戚真思眼眸一閃,看定他的眼睛,“陛下是在交待遺言麼?”
“我怎麼會死?”納蘭述淡淡道,“我還要陪她一輩子的。”
“現在,我們突圍。”將手中書卷一擲,納蘭述還是那淡淡的疲倦的笑,當先向外走去。
晨曦削薄黑暗,剪影出他的輪廓,清瘦的肩胛,承載著一地江山,萬里血火。
“你真的要親自去。”
“當然。”
“你真的……”戚真思咬牙,“不讓伏兵現在靠近?要知道這樣很危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