沾沾唇放下碗,她起身去試禮服,禮服每次都是在楊太妃宮裡試,好隨時修改,上次說腰太鬆,當時納蘭述非要跑來偷看,然後親自建議加了個腰帶。
君珂進了內室,這間內室很隱蔽,門戶很緊,沒有窗戶,那巧手繡娘在一邊等著,室內沒有人,連護衛都沒跟進來,君珂實在不習慣在太多人面前脫衣服。
明紅禮服抱出來的時候,饒是已經看見過三次,君珂還是覺得眼花,大量的明珠美玉,無數的珍珠瑪瑙,寶光蒸騰,熠熠生光,卻都壓不住那品質頂級的明紅錦緞的天生光澤,富麗、明豔、灼烈如火,卻又像流水一般從指間瀉過,讓人恍惚間感覺朵朵紅薔薇在掌心盛開,驚心動魄的美。
這是南齊號稱“火薇”的一種名錦,是堯國皇宮珍藏,也不過兩三匹,原是作為收藏品用的,因為這種布料因為原料的缺少,南齊已經沒有了,但納蘭述可不管這麼多,不僅拿了出來,還毫不客氣試裁,浪費了足足一匹,把君珂心疼得欲哭無淚,尤其在聽說這種錦比黃金還貴的價值後,更是捏紫了納蘭述的腰。
不過美則美矣,君珂還是要皺眉頭,太重了!
納蘭述曾在她皺眉時附在她唇邊,笑道:“忍一忍,這是你一生唯一一次披上嫁衣的時刻,必須美得讓所有人五體投地。”
嫁衣……
君珂有點恍惚。
不知道為什麼,到得此刻,她對這衣服和明日盛典的感覺,還是“納蘭述登基典禮”,而不是自己“婚期”。
她還是覺得那是“做一個皇后,好保納蘭述順利登上帝位。”而不是“嫁給心愛的男人,和他一生一世夫妻。”
這堂皇宮廷,這尊貴禮服,這母儀天下的地位,繁盛、熱鬧、華麗、無上尊榮,卻絲毫不能給她婚姻的感覺。
她要的婚姻,不需人多,三五友朋就好;不需華麗,親切溫馨便好;不需鋪張,天長地久便好。
那許多鋪排和典禮,就像這禮服之上,綴飾的珍珠美玉,華豔奪目,因而失了本質,忘卻衣服的真義。
她輕輕嘆息一聲。
無論如何,這皇后必須要做的,關係到納蘭述的帝位。
“娘娘真美。”繡娘看著鏡中的她,巧笑嫣然讚美。
君珂緩緩摸上那個華貴得陌生的女子的臉,神情又有點痴痴的。
心中總有種朦朧而恍惚的感覺,內室光線沉沉,一切恍如一夢,她內心萌動,似要破夢而出。
繡娘遞上腰帶,腰帶自然也是檢查過的,保證沒有夾著任何物體,腰帶兩側,鑲著黑色寶石,扣住便可以束緊。
腰帶垂掛下來,有點松,她下意識地將腰帶一束。
兩顆黑色寶石相互摩擦,發出“哧”一聲輕響。
君珂只覺得指尖一熱,隨即腰部一麻,從腰部以下,像是迅速爬過了一條蜈蚣,麻木感唰一下就便及四肢!
君珂腿一軟,栽倒在地,伸手去抓身後的繡娘,卻抓了個空。
她大驚,欲待呼喊,卻發現轉眼間連舌頭都似發麻,根本叫不出聲音。
好厲害的毒!
此時視線已經迷糊,眼前景物如水波晃動,辯認不清,恍惚間好像看見鏡子微微盪漾,跨出一個人來。
君珂深深呼吸,往後移動,自己覺得花費好大力氣,卻只挪出幾寸距離。
意識昏眩,身體麻木,神眼還在,一眼辨認出那突然出現的人,是個瘦小男子,再多看一眼,就認出是那天密室搶遺詔的黑衣人。
那天密室裡在火藥堆裡搶遺詔,電光火石几乎沒有照面的機會,君珂一直沒有看見他的臉,之後在宮中多方查詢,始終沒有線索,此刻這人再次鬼魅般出現,他似乎知道君珂神眼,根本沒有戴面巾面具。
那張臉有點圓,高鼻薄唇,相貌陰柔,似乎有點眼熟,但又辨認不出具體像誰,君珂盯著那張臉,她現在看什麼都有點虛影,看那張臉也是,覺得臉上似有虛影一層,但到底是自己眼睛的問題,還是對方用了易容,她現在也弄不清了。
那男人不急不忙出來,從容對她一笑,笑意詭譎,君珂一直牢牢盯著他,正撞上這個笑容,頓覺腦中一昏,眼睛一閉,終於暈了過去。
那男子看她閉上眼睛,又等了一下,細細聽了她的呼吸,終於露出點得意的笑容,眼神中有滿意之色——皇宮珍藏多年的重寶,果然不凡。
南齊“火薇”錦,之所以有那種特別鮮豔美麗的色澤,是因為採用了一種植物的汁液作為染料,那種植物具有極強的迷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