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即發出一聲長長嘶鳴,收住了蹄子。
騎手一下甩掉馬鞭,氣喘吁吁地仰躺在馬背上,貪婪呼吸著四周的乾燥空氣,努力將視線集中到遙遠的蔚藍天際,極力想捕捉那些越來越清晰的蒼茫輪廓。肉體上的疲憊使他暫時忘卻了精神上的恐懼,此刻,無論什麼悲傷佔據在他心中,無論什麼不安折磨著他的靈魂,彷彿都在瞬息間化為烏有。
刺目日光彷彿要灼傷他的棕色眼睛,他不由舉起那隻刺了蠍子紋身的右腕,擋住那耀眼光線,可這銳利的光依舊透過指縫狠狠扎進他的眼裡。一瞬間,昨天深夜,帕里布森對自己說過的話又一次掠過耳邊,並如同鋒利的刀子般重重割在他的心口上。
“霍爾真是個沒用的東西。”昨晚,潛入王宮的帕里布森將自己叫出房間後,所說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當時,他的喉嚨頓時一干,幾乎是強行才壓抑住自己的激動情緒。
“都這個時候了,薩伊斯王子還活著。”帕里布森煩亂的皺起了眉頭,緩緩說道,“明天的海拉姆節已經安排好了,我也會加入侍衛隊……另外,你不要管薩伊斯王子了,我們會安排一個比你更適合的人來要他的命。而你,將有一個新任務。”
“新任務?”聽到這個詞後,他不禁一愣,接著追問:“什麼新任務?”
帕里布森望了他一眼,慢慢地笑了起來:“蘇俤,你一定也知道,埃及王室的繼承規則與他國不同,嫡出的公主也會有繼承權。雖然一般情況下,她們不會登基,但在法老無嗣時,與她們結婚的男子就會登上王位。”
他稍微停頓了一會兒,繼續說道:“現在的法老只有三個孩子,如果儲君死後,還有一個男嗣塞索斯王子。不過這個乳臭未乾的娃娃倒不用擔心,我們考慮的是,現在已經十六歲的公主。就算埃及國內再動盪不安,但只要與她結婚的男子是位高權重者,那勢必會出現力挽狂瀾的景象。”
聽著這些話,他的臉色不由一變。帕里布森卻若無其事地繼續往下說道:“所以,為了避免這個可能性,也為了使埃及陷入更大的混亂,在海拉姆節那天,她應該也消失在世上。”
消失!他頓時驚愕得幾乎叫出聲來,甚至一連後退了幾步。一瞬間,他覺得自己的胸口要炸開了!接下來,帕里布森的話語和離去都好像一場噩夢,當他從這夢中清醒時,全身已經被汗水溼透了……
回想到這裡,馬背上的蘇偙不禁坐起身來,緊攥著馬兒的鬃毛,發出一聲痛苦低吼。
一年了,時間一晃而過,他在底比斯已經呆了近一年。他像螻蟻般忍氣吞聲,無時無刻不小心翼翼,甚至每一句不當的話語,每一個不當的動作,都可能要了自己的命!他一直做得很好,一次差錯也沒出過!可他現在為什麼開始動搖,為什麼不忍下手!
陰鬱的黑暗宛如時刻纏繞在他心中的層層陰雲,早已遮擋住他心中的一切歡樂,直到她的出現……那個戲弄大祭司的淘氣女孩;那個為了保護他不惜欺騙父親的倔強公主;那個在莫里斯湖上獵鴨的活潑身影;那個時刻充滿著自信與笑容的美麗少女……它們都近得好像發生在昨天,這些往事竟如此清晰而鮮明地印入了他的記憶,甚至連一個聲音,一道色彩也沒有抹去!
那個夜晚,當她堅持要去卡納克神廟時,他竟沒有竭盡全力地阻止。而因為這件事,不光阻撓了計劃的進行,也間接導致了霍爾的死……是他害死霍爾的!是他!
想到這裡,蘇偙一下翻身下馬,跪倒在乾燥的大地上,放聲痛哭起來。
許久,他才睜開暗淡無光的棕色眼睛,從懷裡輕輕取出一樣東西。那是一隻小巧的箭,是她曾在莫利斯湖獵鴨時用過的。
銅質箭頭在太陽下反射出一道光芒,彷彿是她眼角一顆顫動的淚珠。他苦澀一笑,將箭小心翼翼地塞到懷裡:“如果,您知道危 3ǔωω。cōm險正在向您逼近,將會是何種心情……”
將事情真相告訴她?這個想法如電光般在他心頭閃過,但又馬上熄滅了。
“記住!如果背叛者是你的話,我會親手殺了你!”赫拉迪蒂冰冷的聲音突然彷彿錐子般直紮在他心裡。自從霍爾的事情後,她已經開始懷疑自己,不光在那條離宮的小路上佈置了許多侍衛,甚至派人暗暗搜查了自己房間的東西,而且每當自己從宮外回來後,都會有人來仔細搜身……想到這裡,他不禁打了個寒顫。是啊,就算將事情真相告訴她,她也不會饒恕自己。到時候,他也會遭受到和霍爾一樣的命運……
活下去!活下去!霍爾臨死前的沉重目光又一次在他心頭掃過。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