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裡滿是濃濃的藥香,這分明是自己的閨房,可是看起來怎麼如此陌生,陌生的令她恍若隔世。伸出手揉了揉額角,是誰救了她不成?
“四姑娘,”一聲驚喜的呼喊,寒雁抬眼,陳媽媽手裡捧著個描金美人瓷碗,一矮身將碗擱在一邊的小几上,慌忙走上前問:“姑娘可醒了,可是有什麼不妥的地方?”
寒雁愣愣的看著她,陳媽媽不是被莊語山處置了,眼前又浮起大婚之夜的畫面,鼻子一酸,眼淚撲簌簌掉了下來。
陳媽媽見她流淚,心頭驀地一慌,跟著心酸起來,一把將她摟緊懷裡:“我可憐的小姐,夫人才走,老爺就要那個賤人進門,姑娘也是個不容易的。怎就生生氣病了身子,姑娘也莫要再哭了,老爺看見又要不開心…。”
“小姐這是怎麼了?”清脆的聲音響在耳邊,寒雁猛地坐直身子,汲藍和姝紅捧著蜜餞罐子擔憂的站在兩步開外:“小姐可是有什麼不舒服,要不要再去將大夫請來?”
前世為她而死的丫鬟好端端的站在眼前,寒雁說不出是什麼滋味:“汲藍…姝紅…”嘴裡哽咽出這兩個字就再也說不出話來,索性再次埋在陳媽媽的懷裡痛哭起來。
汲藍和姝紅嚇了一跳,不知道寒雁這是怎麼了,詢問的看了看陳媽媽。陳媽媽只當她是為夫人過世,父親另娶心酸,便輕輕拍著她的背安慰。
不知哭了多久,寒雁漸漸平靜下來,心底的疑惑也越來越深。
陳媽媽看起來年輕了不少,兩鬢的白髮少了許多,汲藍和姝紅看著也略有些不同。“汲藍,把鏡子取給我。”
汲藍不知道寒雁要做什麼,還是取了妝臺上的菱花銅鏡給她。寒雁往鏡子裡一瞧,蒼白瘦削的小臉,烏溜溜的大眼睛,瑤鼻櫻唇,烏黑的長髮流蘇一般披散下來,鏡中的人清秀溫柔,尚待有幾分稚氣,是她沒錯,但絕對不是現在的她。
手中的銅鏡“啪”的一聲掉在地上,姝紅嚇了一跳,忙走上前:“小姐。”
寒雁怔了片刻,揮了揮手,心中猶如翻江倒海。那鏡中的人,分明是三年前的自己,十二歲的莊寒雁!
她抬頭,再次用審視的目光觀察周圍,終於明白那種陌生的熟悉感是從何而來。因為,這房間的擺設,分明就是三年前的擺設!
“媽媽,今年是什麼年?”半晌,寒雁才問。
“大宗十三年。”陳媽媽詫異的看著她:“姑娘怎麼問起這個。”
寒雁的心頭一跳,大宗十三年,母親重病不治,周氏進門,莊語山進府。也就是這一年,她被賊人擄走,雖然什麼都未發生,事情也被壓了下來,自己心裡卻永遠背上了包袱,生怕哪一天這事被說出來,名聲盡毀。
人言可畏。
也正是因為這件事,她不再願意出門,整日躲在府裡繡花寫字,與外界失去了聯絡。甚至親弟弟犯事被關進大牢,也是最後才知曉。
她被山賊擄走,是周氏找尋了兩天兩夜得到了訊息,王府派人才將她從山賊手裡救出來。她對周氏心存感激,加上莊語山的悉心照料,漸漸接受了這對母女。
大宗十三年,這一年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正是她命運的轉折點,一切看似順其自然,偏偏現在看來諸多疑點。
比如周氏果真是個安分的,又怎麼會在母親病亡不久後就進了門?比如她和莊語山一起上山拜佛,偏偏山賊就擄走了她?比如山賊擄走了她若真心求財,怎麼會不通知王府,若所求非財,怎會什麼都不做偏偏等周氏領了人找上來?比如王府人多口雜,為何這麼多年這秘密被保護的那樣好?比如年僅十一歲的明哥兒怎麼會突然為爭搶青樓妓子與人鬥毆,失手錯殺對方被送進大牢?
當年的她不會想到這一層,只是一味的怨天不公,依賴父親與周氏,活在自己悲哀的世界。到頭來,什麼都沒得到,卻害的身邊人丟了性命。
可如今,她死了一回,回頭看來時路,處處都是蹊蹺,偏生那時的她還信了!
一切都像是一場噩夢,似乎大婚之夜的慘狀只是她十二歲的某個深夜的一場噩夢,可是寒雁知道,那不是夢。
既然老天讓她重生在這一年,就是她命不該絕!就是給了她個機會手刃仇人,將一切逆轉!
大宗十三年,一切就從這裡開始改變,今生,她絕對不要讓上輩子的事重演!
莊語山,周氏,她那個父親,還有衛如風,她有這個耐心,跟他們好好慢慢的鬥上一番!
“媽媽,派人告訴父親我醒了。”寒雁垂下眸子,將手攏在袖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