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在那抹熟悉的氣息剛剛靠近時溪玉就感覺到了,但他並沒有回頭,反而把簾子一掀,率先進了屋。安秋明顯是跑著回來的,呼吸略有些急促,在看到溪玉身影的那一剎那臉上的表情迅速放柔了。見溪玉一聲不吭地進去了,安秋眼眸微沉,但她什麼都沒說,跟著進了屋。
屋裡燭光躍動。安秋走進去的時候,見溪玉一反常態沉默著坐在那裡,臉色似乎有些蒼白。想起剛才得到的訊息,安秋突然有些躊躇不知如何開口。
“小秋,宮裡有什麼事嗎?”
聽見溪玉淡淡清透的聲音,安秋迅速抬起頭,眼底閃過一絲掙扎,但還是道:“這幾天,東宮那邊不太平。”
溪玉‘嗯’了一聲,不置可否,又聽完安秋下面的話,沉吟道:“還有嗎?”
安秋見他除了臉色有些蒼白,其餘都還好,心下稍安。簡明扼要地把剛才從眼線處得到的訊息複述了一遍,見溪玉始終垂著頭若有所思,臉上的神色很淡,不知道在想什麼。安秋心中升起一抹古怪的感覺,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只是看到溪玉這樣的神情心中很難受。
安秋壓下心底古怪的思緒,但瞬間又想起另一件事來:“那個司耀今——”
“東西都給她了,怎麼還不回去?”溪玉有些頭疼,“這西茨三皇女到底在想些什麼?”
安秋聞言看了他一眼,見他雖然面色微白,但仍然擋不住那清麗懾人的姿容,想到那司耀今灼人迷戀的眼神,安秋心中彷彿有股涼意浸過,咬緊下唇,轉眸看向溪玉在燭光中越發顯得剔透的眉眼,心中突然翻湧起酸澀的情緒。
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的心思竟然變了?
本以為這輩子能注視著他的背影,用自己的力量保護他不受傷害已然足夠。可在他身邊的時間越長,越不能移開自己的視線。她知道自己已經不能滿足單純的守護者身份,變得貪婪,和圍繞在他身邊的那些女人一樣,想要更多,自私地想要讓這份美好只屬於自己。
從什麼時候開始,自己也變得這般貪婪?無時無刻不想著,要他只能注視著自己,只對著她展開笑顏,再不會為其他不相干的人傷心憂愁。
這樣的想法太可怕,安秋忍住心中劇烈翻騰的絞痛。她這樣的身份,應該學會知足,如果祈求太多不屬於自己的東西,會連現在擁有的一切,都失去。
極致的寒冷中,有人輕輕握住了她的手。安秋的眼睫顫動著,慢慢揚起,露出一雙澄清的盈滿痛楚的瞳眸。溪玉一怔,喃喃:“小秋……”話剛出口,就被安秋緊緊抱住了。
她抱的很緊,卻仍然控制著力道不弄疼他。
溪玉被她的舉動搞得有些莫名,但還是輕輕回抱住了她。察覺到安秋身子有些僵硬,溪玉心疼地在她背上拍了拍。這孩子從小就吃了好多苦,現在跟著他也沒多輕鬆,不僅要面對朝中的波濤洶湧,還要時時刻刻注意保護他的安全。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一定受了太多說不出口的委屈。
安秋一向沉穩冷靜,從來沒在他面前訴過苦。以至於他常常忘了,她也不過是個剛滿十八歲的少女而已,甚至比他自己還小一歲。可在一起的這兩年,卻一直是她在照顧他。溪玉羞赧地移開視線,唇動了兩下,剛想說什麼,身上的溫度急速散去。溪玉怔怔地抬頭,卻見安秋已經恢復了平素的平靜淡然,站起身,低下頭退到了陰影裡。
“小秋……”溪玉念道,仰頭望向她的目光溫柔如水。
那樣不設防的、完全信任的目光……安秋緊緊握著拳頭,只覺得心底的痛感並沒有消失,仍舊在心尖來回攪動,似乎要延續到她整個生命。
殿下,公子……
安秋在心中默默唸著,每念一遍,疼痛就加深一分。
迴圈往復,永無盡頭。
這是她唯一的溫暖,她絕不能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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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飛虎營住了幾日,本以為會遠離塵世舒展身心。可溪玉完全失算了,注視著眼前司耀今那張笑盈盈的臉,溪玉真的很是無語。
要不是把這位皇女殿下約到外面見面,說不定她就這麼賴在在飛虎營不走了。上次讓她看一次已是極限,再看,可就牽扯到利益層面了。也不知道這位三殿下是真傻還是假傻,直愣愣就往人家軍營裡衝,還口口聲聲說要見他。見到了,又一直傻笑著不說話。
於是,這個世界的女人都是這麼奇怪的麼?
溪玉瞟了眼身邊的安秋,見她一身黑衣挺拔若修竹,鬆了口氣,還是有正常的好孩子的。